清晨,公鸡打鸣声划破了烟雨笼罩下,大山村的寂静。
下了一整夜的雨并未停,此刻,天空中还飘着朦胧细雨。
赵依依窝在床上,听着雨拍打树叶的声音,半阖着眼,整个人舒服的浑身透露着赖洋洋。
她做的是摊贩生意,这样的天气肯定没法出再出摊。
本想睡个懒觉,只不过天还未大亮,常县令便派人送来的汤药。
赵为站在门前,再次看到赵依依,神色颇不自在。
不知是因为那日对她充满恶意的态度,还是因为自家姨母的所作所为。
赵依依看着几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就要往自己家里送,很明显,这是常县令的“补偿。”
“赵大哥,药我收下了。至于其他的,还请你拿回去吧。”
听到熟悉的“赵大哥”三个字,赵为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姨父早就料到你会拒绝,他说,这些多多少少是他的心意,你若不收,他寝食难安。”
赵为想起昨晚一整夜,府上的鸡飞狗跳,还有姨父从未有过的大发雷霆。
这次,姨母实在是碰到了姨父的底线。
赵依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常县令从头到尾,都没有拿过县令的身份压她。
常大人是她尊敬的父母官,更是曾救她与困境,她实在是说不出强硬的话。
赵为见赵依依沉默不语,便给仆人使了一个眼色。
几个人纷纷提着东西,飞快的进了门,怕脚下沾到的淤泥弄脏屋内,把箱子放到屋檐下摆好后,放轻脚步迅速离开。
赵为见任务完成,赵依依又没生他的气,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笑意:“本该不那么早来打扰,姨父怕村里人看到,说闲话,给你造成困扰,便叨扰了你休息。”
“另外,你也不必担心昨日的事。昨个姨母命人带走你爹娘时,特意避开了人目。”
说到此,赵为顿了顿,忍不住开口道:“这件事,确实是姨母太过鲁莽。姨父很是生气,他已经给外祖父修书一封,要将姨母休了。”
赵依依十分惊讶,她知道常县令为人刚正不阿,却没想到,他竟然要休妻。
想到姨母哭红的双眼,赵为心中泛起满满的心疼。
他自幼父母双亡,在叔伯家受尽欺辱,甚至是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姨母得知自己处境后,毫不犹豫将自己接到身边,亲自教导。
在他心中,姨母就是他的第二个人
个母亲。
他敬重姨父,也一直把他当做父亲一样爱戴。
可是他看不惯姨父的为官之道,太过刚直。
但在面对那些穷亲戚时,又步步退让,实在软弱。
这个家,若不是姨母辛苦操劳支撑,哪会有今日的和美。
“依依,你身为女子,肯定知道,女子若是被休,就没了活路。姨母是担心莹莹的安全,才失了理智。”
赵依依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为今日来,最重要的是为常夫人说情。
赵为知道这话会让赵依依不开心,可他不得不说。
“依依,莹莹是你的好朋友,你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让她失去母亲。”
赵依依目光冷淡地看着赵为,问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就和姨父说,你原谅了姨母,这件事咱们就彻底一笔勾销。”
赵依依嘴角掀起一抹笑意:“一笔勾销?我为什么要一笔勾销?”
“赵大哥,你说这些话的前提,是觉得我好说话,心也大,大度到连伤害我母亲的仇人都能原谅?”
“还是,你觉得,我娘只是动了胎气,与常夫人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赵为何曾见过赵依依如此厉色的模样,便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赵为毫不避讳,坦诚道:“我承认,你刚刚说的话,几乎都对。但有一点,我从未觉得你娘和我的姨母相比,有何区别。”
“依依,我的姨母受了太多苦,外祖父重男轻女,她和我的母亲幼年丧母,一直受继母苛责,少时被嫡妹抢走婚事,嫁给我姨父后,因为生不出儿子,受尽邻居白眼。”
赵为仓皇的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好不容易等到姨父高中,来到成县。家中银钱被亲戚消耗殆尽,姨母变卖所有嫁妆,为了做生意,这几年都未曾有过一日的休息。”
赵依依听了,只想笑。在赵为看来,常夫人的这些经历确实够苦的了。
“赵大哥,有一个女人幼年丧父丧母,唯一的哥哥失踪十几年,嫁人后,婆婆骂,丈夫不疼,唯一的女儿还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傻子。”
赵依依想到自己刚穿来时,那时瘦骨嶙峋的娘,“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镇上,吃过最好的东西是一块已经掉在地上,沾满泥土的肥肉。她还如此年轻,她的手,粗糙的却像个老妇。”
赵依依放声笑了起来,“所以,赵公子,你眼中的苦,在我看来,就像你们这群富家子弟因为吃不到燕窝,只能吃肉一样无病呻吟。你说的这番话,与何不食肉糜有何不同!”
赵为张了张嘴,还想再解释一番,赵依依冷声打断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说那些话,无外乎是想让我同情常夫人。”
“抱歉,我无法想象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人的生活,更没有资格替我娘说原谅。”
赵为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
他没有其它心思,他就弄不明白,依依说一句人求情的话,为什么这么难。
看着紧闭的大门,赵为郁闷地合上雨伞,只好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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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馆里,赵为猛地一口吞下杯中的酒,将事情原委委屈地说出来。
“周海,多少年了,我还没被人如此下过脸。”
赵为拿起酒壶,往杯中到满酒,絮絮叨叨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说这丫头挺善良的,如今只不过让她说一句话的事,怎么就像要了她的命似的。”
“再说了,她娘这不是没事吗,昨晚姨父冒着大雨,亲自去赔不是,这丫头气性实在大,为何一直不肯原谅姨母。”
赵为说累了,对面的人一直默不作声,他抬起眼皮,“周海,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被赵依依给气到了。”
周海转动着酒杯,只说了一句话,“赵为,若是依依是官家小姐,你还敢对她说这番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