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并没有等到十天,下午时分,队伍里便只剩下“哐哧哐哧”的脚步声了。
广县城下,陈故集合了众人,站好了队列,让亲兵挨个检查众人的沙袋重量。
这一下队伍中便有人霍然变色!
只是列队完毕,队列边上有陈故的亲兵来回巡视,凡是有乱动的一律按违反军纪处理,那可是陈故提醒过的,真是要掉脑袋的事!
因此,队列中便有不少人如丧考妣,脸色时青时红,不一会儿便汗如雨下。
“啧啧啧,兄弟,够狠啊,二十斤的沙袋还剩十斤?!唉,你也不想想,练兵那是军师想出来的主意,你这样偷偷的捣鬼……你不会认为自己这木头脑袋比军师还好吧?!”
陈故的亲兵啧着嘴,将一个军卒揪了出来。
陈故眯着眼,面无表情。
这是第一个,但绝对不是唯一一个。
沙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随时可以解开口袋,将里面的沙子倒掉。
减轻十斤的重量,长途行军下来,也会轻松许多。
果然,只一会儿功夫,陈故的亲兵便接二连三的揪出了不少缺斤短两的军卒。
等到所有的人都被检查了一遍,陈故阴沉着脸,看着那十几个人。
“轻军欺军,其罪当斩。你等可有话说。”
那十几人大骇,讷讷不能言语,全都“噗通”一声跪地!
“既然你等也无话可说,那某便只能执行军法了。法不容情,你等莫要怪某,下辈子,万万不可再自作聪明了。来人,推到阵前,斩首示众!”
陈故冷声喝道。
“啊!啊!军师!军师!饶命啊军师!”
“军师!某家上有老母,下有幼儿,求军师法外开恩,饶某一回吧!”
“军师!某再也不敢了,某再也不敢了啊!”
“军师!饶命……队率,屯长,求你们跟军师求个情啊……”
这十几人一听真的要被斩首示众,心底大惊,连忙央求起来。
“哼!军纪早已申明,你等欺瞒主将,罪不容恕!某虽有仁义之心,但你等屡次怠慢于我,若不杀你等,尔等还以为某是好欺负的,日后再有将令,哪个还愿听从?!”
陈故不依不饶,负手而立,一张脸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啊!我等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再不敢了!求军师给某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将来但凡有战事,某等愿为先锋,虽死无怨!求军师给个机会……”
众人磕头如捣蒜,便是陈故的亲兵,虽然也在执行陈故的命令,但却也有些于心不忍,手下动作便有些慢了起来。
显然也再等待陈故收回将令。
但作为一军主帅,最忌讳朝令夕改,因此,让陈故自己改变将令几乎不可能。
“……启禀军师,呃,某家知道,军中最重军纪,这些兄弟犯了军法,确实罪有应得。
但这些都是好汉子,当初随刘使君南征北战,也多有功劳……
求军师再给他等一个机会,让他等上战场杀敌,哪怕身死,也不算辱没了家庭,最起码,妻儿老小能在族里抬起头来……”
左屯屯长韩升尽管面色为难,还是出列为他等求情道。
“求军师给他等一个机会!”
左屯军卒一见屯长出面求情,连忙跟上,人人抱拳躬身,齐声请命。
“求军师饶他们一会,下次必然不敢了……”
右屯军卒一见,也跟着请命道。
陈故脸色难看,一双眼瞪了起来,大喝道:
“怎么!你等裹挟众意,强行背离主将之意,你等是意图造反么?!”
众军士慌忙跪倒,左屯长抱拳道:
“军师容禀,某等当兵吃粮,本来便该谨听上官教导,自然不敢有反逆之心。
况且军师仁义,前番士卒喧哗质疑,军师亦不曾治罪,更不厌其烦跟我等贱卒解说明白,如此把我等当人的,我等自然铭记于心,时刻谨记军师恩德……
这次‘拉练’乃是第一次长途训练,兄弟们跟不上队伍,一时犯了糊涂,某身为屯长也有责任,不敢求军师免了惩罚,只求军师法外开恩,免了死罪,我等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军师不杀之恩!
求军师饶了他等死罪吧,某愿意一同受罚!”
“……求军师免了死罪,吾等愿意一同受罚……”
当下,二百人跪了一地!
陈故脸上阴沉的可怕,心里却并不恼怒,相反,还有些许欣慰。
现代军训队列训练的作用之一,便是培养战友之间的友谊,培养一种集体意识。
这也是陈故施行连坐的初衷。
这十几人所犯的错可大可小,全在陈故怎么认定。
认定它是轻军、欺军斩首示众自然可以,认定它是军卒耍的小聪明略施薄惩自然也没问题。
陈故抓出这些人来,便早想明白了处理结果。
如果没人讲情,自然斩首示众,杀鸡儆猴示之以威。如果有人讲情,那便全员受罚,战友情瞬间拉满,有此一例,以后这两屯谁还好意思犯错?!
“你等甘愿一同受罚?”
陈故吸了口气,沉声问道。
“……吾等愿意!”
众人听出陈故语气中有些松动,连忙齐声认可。
“好。难得你等有这份战友情。只是,若某开了此例,日后再有人犯错,你等又来上这么一手,呵,某该如何处罚?”
“回军师,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次不论谁犯错被罚,某等再不多说!”
还是左屯屯长咬牙说道。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第一次军中大胆质疑军师练兵,军师大度,饶过了众人,甚至还愿意跟自己这些大头兵解说清楚。
这一次这些人耍了小聪明,往大了说便是不尊将令欺辱上官,便是斩首也不能算冤,军师这次再饶了他等,那当真是仁至义尽了。
若是因此还不知收敛,甚至蹬鼻子上脸……真当自己这些人是多宝贝的么?!真当军纪之下杀不得?!
就算军师脾气再宽容,但刘使君那里容得下这等不听将令的卒子么?!
只怕以三将军那脾气,若自己等人真的被认定为不尊将令的叛逆,只怕挥挥手,自己等人便会成为刀下亡魂了。
“……好。你等都认可左屯长所说么?”
“……认同!”
众人不是没有迟疑,但气氛已经到了这里了,如果此时再打了退堂鼓,那岂不是白忙活这一场?!
“好!既然如此,某家便网开一面,饶了他等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今日拉练距离增加二十里,你等可愿意?”
“……愿意!”
“你等补齐了重量,归队去吧。”
“多谢军师不杀之恩!多谢诸位同袍!”
陈故面色冷淡,心里却嘿然一笑:
不曾一起受过罚的战友,算什么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