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突然的狠戾让死士越发具有攻击性,速度极快的攀上了厉容颜身后的竹竿。
厉容颜还没来得及转身,那死士便消失在厉容颜的视线之中,
放眼望去只有漫天的竹叶与尘埃,厉容颜现下草木皆兵,她缓缓向后挪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监测周围。
竹竿被噼碎的声音震耳欲聋,厉容颜顺势看过去,却被一张竹叶布成的网掩盖住了双眼,紧接着便被那死士一掌打在了地上,狼狈的打了几个滚。
那股力道与掌法,像极了被傅锦关在地牢里的厉澄!
厉容颜擦了一把唇边的鲜血,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被蒙着双眼的死士,用尽力气爬起来,忍着胸腔之中那一股酸涩,疾步如飞的跑过去,伸出手就要拽那蒙着死士眼睛的黑布,可指尖还没碰到那布,死士的身子便被一股力向后方拽去,最终被一剑穿心。
那剑厉容颜认得,是傅锦的灵神。
死士屈膝倒下,傅锦满是戾气的脸便呈现在厉容颜眼前,傅正见势便聚集人手,与傅锦带来的人打成一片。
厉容颜呆若木鸡的杵在原位,傅锦焦急担忧的跑过来搀扶住她,一双荡漾着关心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盯着面前失神的人,道:“阿颜,我来了,我来了。”
厉容颜充耳不闻,径直走向那已经断气的死士面前,她咽了口唾沫,缓缓蹲下身子,双手颤抖着落在那死士的额头上,小心翼翼的拽下那蒙着眼的黑布。
看到那张熟悉万分的脸时,厉容颜直接崩溃的坐在了地上。
傅锦更是担惊受怕的去搀扶,他从未见过厉容颜这般可怕,略带血色的嘴唇眨眼间便苍白如纸,双手颤抖着,连带着肩膀都在细微的抖动,双眼更像是一口枯井,能将这世间所有的悲哀都吸取进去。
那是厉澄,那个招招朝着他命门去的是厉澄,那个打他一掌的还是厉澄,那个死在傅锦剑下的依然是厉澄。
厉容颜的脑海中一会是白的,一会是复杂的,来来回回,断断续续,一个问题不可能去彻头彻尾的想。
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傅晖惨死凶刀之下,那个晚上,傅锦也是如此吧。
绝望?
窒息?
疲惫?
还是不堪?
“傅……”
厉容颜感觉自己没有力气再叫那人的名字,不仅这样,她恐惧到不敢说话,疲惫到不想说话。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也许是经历了太少,这般疲惫让她不敢喘气,害怕喘气间便痛不欲生,让她一时间忘记了这浮世间的沉沦。
“阿颜!你想说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傅锦抓着厉容颜的手腕不停的抖动,他害怕极了厉容颜现在的这般模样,似是一条死鱼,一条放置在大海中都不愿生还的死鱼。
“傅锦。”厉容颜气若游丝道。
傅锦将耳朵凑上去,小心翼翼道:“你说,我听着。”
厉容颜的眼角忽然变得湿润,不知道是因为睁眼睁的太久,还是一直潜藏在心中的那股悲伤四溢,那滴泪自眼角流下时。
傅锦感到厉容颜眼里的光忽然暗澹了。
他活生生的阿颜不见了。
谦谦淑女的容颜也好,狠戾玲珑的厉容颜也罢,至少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出现在他面前的。
可是现在,傅锦感受不到一点残存的人气。
厉容颜忽然闭上眼:“杀了我吧。”
这世间万物,绽放也好,凋零也罢,她不想再沾染一丝半点,欠债也好,还情也罢,她不想再步入红尘,灭自身自由,成全他人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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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外,青青将厉深抱上马车,厉深紧紧拽着青折的衣襟,嘎需道:“真的不等小姑了吗?”
青青刮了刮他的鼻子:“小孩子家家的,那么操心做什么?你小姑可能行了,咱们先回去,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到小姑姑了。”
厉深一脸苦大仇深,又憋着嘴,道:“小姑好可怜啊。”
青青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忍俊不禁:“怎么就可怜啦?”
厉深思索片刻道:“小姑还欠了外债,连家都不能回。”
青青点点头:“是啊,谁年少都轻狂无知过,你小姑才厉害呢,把大绥搞得鸡犬不宁,那傻子皇帝还跟个舔狗似的跟在你小姑身后摇尾乞怜,大绥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内核已经坏透了,烂了底子,任谁都无力回天,豁,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
厉深摇摇头:“我听的懂,小姑可厉害了,大伯也说小姑厉害,只是小姑背的债若是还不清怎么办?那小姑回不了家怎么办?”
这问题让青青也是一愣,总觉得这孩子单纯是单纯,怎么问得问题都如此犀利,完全不像他那个废物老爹,只得强颜欢笑着打马虎眼:
“若是还不清啊,就把小世子给卖了!换下钱来给你小姑,你小姑就能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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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绥地牢内,傅正被捆住手脚不省人事,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安然无恙的。
谢梓霄吩咐人用水将其泼醒,向玉在一旁伸手挡住了谢梓霄的衣袍,略有水渍溅到了向玉身上。
谢梓霄一皱眉,向玉转身对他轻笑。
她思慕的人,身上不能沾染一丝半点世俗尘埃。
傅正恍恍忽忽的睁眼,入目可及的便是向玉一双锐利的眼睛,同谢梓霄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傅锦让向玉主审傅正,丝毫不考虑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放傅正一条生路。
向玉是锦衣卫出身,锦衣卫办事效率极高,下手极狠,在审讯方面有大名鼎鼎的诏狱,里面毫无人性可言,这便能看出傅锦对他的态度。
生死皆可。
向玉正色开口:“王爷,身子可还能扛得住?”
傅正极为君子的莞尔一笑:“扛得住扛不住又如何,还不是看总督心情。”
向玉挑起眼,目光紧盯着傅正,问:“你为何要去劫杀厉容颜?”
傅正虚弱的喘着气,正因为他身子骨弱,是一个行走的药罐子,傅锦才命令太医院的人每日都要来送上好的补药,还要强行让傅正喝下,以此钓着傅正那条卑微到骨子里的贱命。
傅正无力道:“他杀我三哥,气死我父皇,搅的大绥不得安宁,我还不能迁怒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