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偏过头,林德海立刻会意的去拾起那精致的香囊,香囊有些笨重,可傅锦一直以来只以为是些贵重的草药,从未多想。
林德海将那香囊打开,里面竟然除了早已干枯的草药和花瓣,还有许多用药酒浸过的玛瑙珠子与碎玉,香囊的药香全然来自这些玛瑙和碎玉,这其中还藏有一枚古朴的铜戒,铜戒上刻着些繁杂的古文字。
林德海双手呈上,道:“这玛瑙和碎玉药味浓厚,应是为了省事而浸了药汁,可这铜戒.……这上面的文字老奴可从未见过。”
傅锦将那铜戒拿过,放在手掌心仔仔细细看了看,除了那些文字,傅锦当真看不出一丝端倪来,他将那铜戒放在手心把玩了半晌,随后竟直直戴在了食指上,铜戒宛如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戴在食指上刚好合适,傅锦会心一笑:“呵.……巧了。”
林德海沉默不语,迅速将那香囊收起来。
傅锦盯着手上的铜戒,道:“你去把这玛瑙与碎玉送进御医苑,三天之内,朕要一个结果。”
…
雁北紫金宫。
厉容颜斜倚在床榻上,她目光空洞的盯着飘渺的香炉发呆,厉澄与青青去门外贴福字与窗花,白茫茫的窗外是一片欢声笑语,她似乎与这个人世间格格不入。
她体会不到窗外之人的欢乐,窗外之人也感受不到她的痛苦。
厉景越这两日一直被厉越析派去为军营准备年货,厉容颜根本见不到厉景越的面,那模模湖湖的一句“画里”让厉容颜隔应到现在。
她不明白厉景越的意思,什么叫画里,哪幅画里?
厉昀玄不是要害自己吗?
怎么傅锦就莫名其妙替她背负了这一切?
厉容颜头痛欲裂,痛苦万分,她起身坐在桉几旁,桉几上的小暖炉正在煮酒,折酒香四溢,充斥着整个暖室。
厉容颜拿起白玉杯,一饮而尽,入之无味。
世上最烈的酒,在她这里也沦落到了无味的地步。
怎么就醉不了呢?
怎么睡着了醒来还是会想他?
怎么就忘不掉呢?
青青一蹦一跳的拿着手中参差不齐的成品推开门,欢快的笑道:“殿下快看,这是风铃教我的,我剪了好久才剪出个型,殿下可别嫌它丑啊,我可是要贴在大门上的。”
厉容颜强颜欢笑的看着青折手上拿的窗花,那窗花粗制滥造,即使能看出有人已经循循善诱的去教,可青青这榆木脑袋还是一窍不通,剪的像狗啃一样。
那莲花本是亭亭玉立,含包待放,可在青青手里就像蔫了似的,没有半点生气。
“你这白莲可当真有点委屈,垂头丧气,楚楚可怜的。”
青青疑惑的看着厉容颜:“我没说这是白莲啊.……”
厉容颜哑口无言,她恍忽间忽然想到了多年前在大瑛宁芳河前画的一幅画,那幅画上栩栩如生的白莲已经长满了东宫的后院,荷香四溢,那是有人专门为他布置的倾心。
厉容颜忽然敛眸,白莲,画?
难不成厉昀玄将厌见下在了那幅画里?!
当时是盛夏,颜料在炽热的阳光下暴晒,又遭河水反光折射,散发出来的气味足以让厉容颜染毒,可是为什么是傅锦?
和那幅画待的更久的人是厉容颜。
况且傅锦还将那幅画打进了河里.……
打进了河里不就是直接接触吗,可傅锦手上又没有伤口……
厉容颜呼吸一滞,有的。
当日的傅锦,是打碎了为太后准备的酒塔而受了责骂,这才跑来宁芳河愤泄的,她的手那时是受伤的!
若不是自己出言不逊,傅锦就不会和她动起手,不会和她动手就不会染上厌见,也许他会是一个千古留芳的一朝圣君。
厉容颜闭眼,眼睛一阵酸涩。
厉澄推开门进来,将青青支开,坐在桉几前为厉容颜把了脉,道:“又严重了,定和你近日来郁郁寡欢的性情相关,不过还是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
厉容颜用手扶额,疲惫道:“总该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厉澄抿唇:“对你来说,或许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厉容颜不说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厉澄小心翼翼的说:“好消息是,大瑛皇帝驾崩,太子继位,改大瑛为大绥。”
厉容颜睫毛颤动,他蜷在袖袍里的手也顿了顿。
厉澄察言观色一番,继续道:“坏消息是,他与你和离了。”
厉容颜迅速睁眼,微蜷的手掌不由自主的握紧,指节不小心被捏得咯咯作响,她一个颤动,竟将桉几上正在煮的酒推了下去。
滚烫的酒洒在了骶能上,沾湿了自己的衣角。
“他……和我?”厉容颜语无伦次间,泪水已经先一步占领领地,从她干净无暇的脸上干脆利落的滑下,似乎并不想体恤这个悲伤的人。
她哭过太多次了。
厉澄握着她把脉的手,眼神坚定如山,他恨不得将厉容颜钉在墙上,狠狠的去骂她。
厉澄咽下脏话,道:“厉兰澈杀了傅晖,傅晖的死又让大瑛先帝伤心欲绝随后驾鹤西去,你呢,你照样从牢狱中逃走还救出了前朝重犯!你是大绥百姓口中的雁北细作,你让傅锦还怎么能和你执子之手?!”
厉容颜不说话,她不是不想说,而是哽咽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厉澄叹口气,道:“厉越析发动的这场战争让大绥百姓恨透了雁北,在疫病下苦苦支撑还要去应对边疆来犯,大绥丝毫没有再给雁北派商队的举动,现在雁北就剩一条同西域通商的粮道,殿下,大绥如今蒸蒸日上,丝毫没有战后的狼狈,雁北更不能落下!"
厉容颜跪在地上摩挲着,她捡起酒壶抱在怀里,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恐惧的看着对面的厉澄,道:“你骗我,你就是想让我留下.……”
其实她还想说我只是个女子,我只想与自己的夫君安稳的过日子,可为什么一个个的逼我去背负这么多。
厉澄还未说话,一人便从门外缓缓走进。
杜孝虽已年过古稀,可周身气质上佳,哪怕在狱里都似铁骨铮铮的夫子,更何况伤已养好,身子无大碍,浓眉大眼凶神恶煞,厉澄当真害怕杜孝看到厉容颜这般颓废的模样会一巴掌打上去,不由得在杜孝身后留心观察。
“殿下,儿女情长在家国之仇面前微不足道,因为你,大绥皇帝死了弟弟和爹,害大绥皇城混乱不堪,百姓叫苦不迭,这哪是一句有旧情便可一挥而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