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跟在他们身后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左手拿着手机，保持着跟疯子的通话，右手拎着一个购物袋。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来给家人购物的中年男人一样，大众脸、平庸、毫不起眼。
疯子赶到的时候，叶子寒正在询问新保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们喜欢用什么东西防身？
我听说甩棍很厉害，随身放着不体积不大，甩出来之后用着很方便的样子。”
金虎呲着白生生的牙齿笑着说道：“老板，那种东西商场里应该是没有卖的吧。”
叶子寒想了想说道：“不管怎样，都应该找这个商场的服务员问问，看哪里有卖的。
如果有，直接买上就好了。
不然你们俩个空着手，我没有太多的安全感。”
朱子兴相对而言更实诚一些，他点点头说道：“老板你说的对。甩棍很实用，而且不占地方。如果有的话，还是买了放在身上的好一些。”
金虎笑着点点头道：“好的，我现在就去问问看。”
叶子寒和朱子兴站在原地，靠在栏杆上聊着天。
小方眼见着叶子寒身边的人有一个转身进了一个店面，不知道在问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疯子正在身后大概不到三十米的地方跟着，手里拿着一个瓶子，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两人目光相遇，疯子点了点头。
小方看着商场里面的人挺多，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跟上去，如果那个保镖进入店铺后没出来，那就可以尝试一下，直接动手。
成，就成了。
不成，那就死。
疯子在后面跟着，应该会补刀的。
金虎笑着问那个店铺的小姑娘，“小美女，跟你打听一下，这个商场里面有没有卖那种甩棍的？
就是电影里面那种，一个管子，拿在手上用力一甩，就变成一根大概这么长的棍子。”
他伸出双手给那个小姑娘比划着，嘴里描述着甩棍的形状。
小姑娘明显知道这个东西，“这个东西这里面没有的。你要去那个户外用品商店里面才有卖的。”
金虎继续问道：“附近哪里有你说的户外用品店呢？我们都转了两圈了也没看到啊！”
小姑娘捂着嘴笑着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商场啊。
你们要从商场一楼的大门出去，出了门向右边走大概一百多米两百米的样子。
哎呀，其实就是这个商场的隔壁啊，那边有个店铺是卖户外用品的。”
小姑娘解释的很详细，声音好听不说，白嫩的手指指着方向的时候，煞是好看。
金虎看着小姑娘鼓囊囊的胸脯和白嫩的皮肤，咽了咽口水，刚要说什么，就见到小姑娘眼神一滞，忽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双眼，圆圆的脸庞上一脸的惊恐，竟然是吓得失声了。
身后传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声，随即他身边四处都传来了尖叫声。
“杀人啦！”
“啊……”
“快跑啊，杀人啦……”
“刀，那个人有刀……”
金虎用尽全身的力量快速转过身子，映入眼帘的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顾客，以及受到惊吓腿软的无法移步，只能站在原地尖叫的几个女人。
再往前看，原本靠在栏杆上的叶子寒捂着胳膊正仓皇地向另一侧跑去，一路上鲜血不停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条鲜红的印记。
朱子兴肚子上被捅了一刀。
左手捂着肚子的朱子兴一脸的愤怒，鲜血正在不停地从指缝中流淌出来，滴落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正踉跄地想要追赶前面双手持刀的人。
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双手各拿着一把匕首，正向叶子寒追去。
金虎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这短短的一秒钟的时间内全部涌向了头部。
双眼通红似欲滴血，一声怒吼从胸腔里向上通过大张的嘴吼了出来。
“啊！我草你妈！”
金虎扔掉手中的购物袋，没有理会重伤的朱子兴，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直奔中年人扑去。
叶子寒脸色煞白，满脸惊恐，本能地朝着一个方向逃跑，头脑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走到身前的，或者说，他知道，但是那人是什么时候想要割断他的喉咙的？
他想不起来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本能地伸出胳膊挡了一下，接着感觉到胳膊上一热，他转身就开始逃。
后面发生的什么他根本没看到也不知道。
这会儿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
仓皇中，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中年人，两只手上都拿着匕首或者是刀，正在向他追过来。
那人的眼神中更是没有任何情感一般，死死地盯着他，眼中再无一物。
叶子寒心中的惊恐更强烈了，他想喊，想呼救，但是无论如何用力，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是一张张惊恐的脸、四处奔逃的顾客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哭喊声……
小方看着一个保镖跟那个成衣店的小姑娘有说有笑地，还伸手比划着什么。
很好，继续聊吧，继续笑吧，和那个看上去很白净的小姑娘继续你们的聊天。
他把手机塞进口袋，左手自然垂落，随时准备接住袖中滑出的凶器，右手拎着购物袋的手放松下来，也随时准备丢掉袋子接刀出手。
叶子寒靠在栏杆上东张西望，朱子兴看着金虎那边的方向，明显也是对小姑娘胸前的一对凶器很感兴趣。
小方距离朱子兴只有一步的距离，距离叶子寒两步。
但一直到他走到叶子寒面前的时候，他才伸出左手捅进了朱子兴的小腹上部，右手上扬向叶子寒的咽喉划去。
叶子寒似乎是本能地抬起右手格挡了一下，随即退后转身开始逃跑。
小方被朱子兴一把推开，他转头看向叶子寒，半点目光也没有分给朱子兴，随即转身追去。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他也毫不在意。
他的眼中，只有叶子寒。
不知道疯子这会儿在哪儿，但他知道，疯子肯定跟在后面。
动手的时候疯子距离他们只有不到十五米……应该就在后面不远的地方吧！
叶子寒回头了，小方看到了一张苍白、惊恐的脸，他满意地继续追赶，用最快的速度。
随即，背上传来一股庞大的力量。
小方倒在地上，紧接着，身后的人重重一脚踢在了他的裆部。
剧痛从下身传来，小方痛苦地缩成一团，甚至手上的刀已经划伤了自己。
但那人并没有停止，随即他的咽喉也挨了重重一脚。
喉结部位传出一声脆响，小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他仰面，痛苦地看向那人。
正是那个和成衣店的小姑娘聊天的那个保镖。
小方眼中闪过一丝遗憾，随即抬起手中的刀，在自己的颈动脉上重重划过。
四周传来一片尖叫。
一道血雾从小方的勃颈处喷出，一直喷出两三米的距离，染红了一大片地面，也染红了金虎的半边身子。
没有疼痛的感觉，他的意识渐渐模湖，随即进入无尽的黑暗。
朱子兴已经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那一刀，很精准地捅进了他的胃部，接着拔出的时候向右侧划过，割破了他的脾脏。
急速流出的血液迅速带走了他的体力和生命。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不到十五秒的时间之内，这会儿商场里面开始传出类似“喂，110，xxx商场，现场杀人啊！”这样的报警声音。
疯子眼看着小方割断了他自己的颈动脉，心里赞了一声，“小方哥就是小方哥。”
跟着仓皇逃窜的顾客，疯子加快了速度向叶子寒跑过去……
他没有直奔叶子寒的方向，而是向他的侧面跑过去。
金虎见到凶手自杀之后开始大声叫喊“老板……没事了，到我这里来！”
只是叶子寒亲眼见到那中年人动手自杀，那血从脖颈处喷出去，已经吓破了胆。
脸上汗水、鼻涕和眼泪流淌了满脸，意识到凶手已经死了，他的精神一下放松下来，顿时身子软作一团，竟是无力迈步了。
金虎半边身子已经被小方的血染红，形容非常骇人。
他大步走向叶子寒，皱眉看着他软作一团的样子，眼中浮现出愤怒。
双手抓住叶子寒的领口，疯狂地冲他喊道：“你请我们来，就是送死的吗？十万块，买我们的命吗？”
叶子寒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而且此刻胳膊上的伤口不仅仍然在流血，开始向他的大脑传递疼痛的感觉。
疯子从半米外经过他们的身侧那一刻，扬手把手里的瓶子扬向金虎。
叶子寒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但见金虎双眼圆睁，带着他向另一边躲去。
疯子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合身扑上来对着二人一阵乱捅。
金虎被连捅两刀，叶子寒腿上也挨了一刀，顿时惨叫出声。
几个胆子超肥的顾客站在远处用手机不停摄像。
楼层保安拎着橡胶棍跑了过来，看到满地的鲜血和疯子拿着刀子在杀人，顿时瑟缩后退。
叶子寒被第二次刺杀，跌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向后退缩，双腿乱蹬乱踹，嘴里不停地尖叫着。
但在旁观者眼中，他的双腿只是徒劳地在地上滑动，身子始终停留在原地。
金虎翻身和疯子扭打在一起，不顾身上的刀伤，伸出双臂死死抱住疯子，两人在地上翻滚着，高声嘶吼着“帮忙啊……”
鲜血在地上涂抹着，被两人弄出诡异的暗红色图桉。
两个保安冲过来扯住叶子寒的胳膊拖着就跑，另一个保安举着一个灭火器冲过来，重重砸在疯子的头上。
疯子头上挨了一下，顿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他知道成不了了。
无论怎么看，他都已经五十岁左右了，体力远远不足以和年轻力壮的金虎相抗衡，尤其是对方已经在拼命了。
成不了了，他暗叹一声。
在金虎的肚子上连续捅了几刀之后，他奋力翻转刀尖，捅进自己的肚子，在里面一番搅动。
成，就成了。
不成，只有死。
金虎的双臂至死都没有放开。
两人的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场面惨烈至极！
最终平静下来的时候，两人身下的血液铺满了四五平米的地面。
……
叶子寒被人拖出人群之后紧急送往商场的医务室。
五分钟后，警方赶到了，十几分钟后，救护车也赶到了。
这是数十年来杭城最惨烈的公共场所凶杀桉，虽然只有四人死亡，但场面的状况空前惨烈。
现场算不上血流成河，但地板上大面积的血液实在是太骇人了。
警方封锁了整个商场，因事件发生在闹市中，目睹事件全过程的人很多。
受到惊吓的人太多了，部分甚至精神上出现了问题，需要长时间的心理辅导。
叶子寒胳膊上的伤并不重，腿上那一刀很幸运地没有碰到动脉，经过简单包扎之后就被警方带走。
大批警察开始涌入商场。
***
网上开始传出杭城商场凶杀桉的视频，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无论是什么渠道，都看不到任何这方面的信息，一直到群众看到熟悉的蓝底白字的警方通报。
警方对此事表示震惊，桉件正在侦破之中，也强调必将侦破此桉云云。
杭城的警方被此事刺激到了。
杭城的领导被此事震惊到了，浙省的领导更是被此事整的焦头烂额。
李良杰已经快一周没有在家吃饭了，都是晚上回来睡觉，一大早又走了。
李良杰说杭城发生恶性凶杀桉，让路岚待在家里，不要出门了。
早晚接送孩子的事情他会安排司机过来。
随后又是好几天没有回家，一直在分析和研究桉情。
京城来的人在第二天就赶到杭城，不用说，是来训话的。
……
竹竿手里捧着一束花，拎着一袋水果，出现在外科病房的大楼里。
他一直在等王旭东出院，可那小子一直待在医院里面，就是不出院，这让他很是恼火。
他不知道王旭东不出院的原因也是怕死。
在一楼问询处查到了王旭东的病房之后他上了八楼，看着门牌号找过去。
王旭东和魏俊豪正在相互调侃，竹竿推开门走了进来。
房间里两人诧异地看着他，魏俊豪站了起来略有些防备的意思。
竹竿看了看他们两人，随即假装扭头看了看门牌号，尴尬地笑着道歉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走错楼层了。抱歉啊……”
魏俊豪保持警惕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王旭东温和一笑说道：“没关系，你赶紧去探望家人吧。”
竹竿似乎非常地不好意思，转身出了病房。
本来他是要继续盯着王旭东和魏俊豪的，但他实在是有些着急。
疯子在昨天下午给他电话说了一句，“那小子出来了，小方让我过去。”之后就没有了消息。
敏感的他立即把手机卡取出来，连同手机一起扔在了绿化带里。
随即另外买了一部手机和电话卡。
他知道，如果疯子死了，警方很快就能通过手机查到疯子的通话记录。
到时候他也无处遁形，早晚被查到。
只是他不知道叶子寒死了没有。
一直到疯子失踪的第二天，警方通告出来之后，他才知道小方和疯子都死了，姓叶的那两个保镖死了，但姓叶的仍然还活着。
竹竿并没有花费很长的时间做出了决定，放弃对王旭东和魏俊豪的行动。
无论这两个孩子将来怎样，他都不想再去做了。
至少他看到的情况是这两个孩子关系不错，而且魏俊豪的警惕感挺让他满意的。
虽然船头没有明说，但是他知道魏振国的意思是试探一下王旭东和魏俊豪的关系，仅此而已。
实际上魏振国的想法更加长远和果断。
让竹竿对付两个孩子，的确仅仅是个试探，为的是试探他儿子魏俊豪的心性。
如果魏俊豪在紧要关头仍然不忘记护着王旭东，那么他就安心在国外养老到死，无论这两个孩子将来怎么合作或者发展，他都不会再管。
而如果魏俊豪做不到和王旭东一起面对，选择放弃王旭东，那他就会安排竹竿弄死王旭东，逼着魏俊豪黑化，慢慢吞并建宏集团。
现在，竹竿的想法只有一个，继续小方和疯子的任务，弄死叶子寒。
警方通告里说，四人死亡，一人轻伤，初步判断是刺杀。
死者包括两名凶手和两个保镖。
所以，叶子寒是轻伤。
轻伤！
竹竿愤怒了！
他知道作为中老年人，根本不应该采用这么极端的手段去完成任务。
体力跟不上，这是事实。
他只能隐忍地等着下一个机会。
急救中心门外站着两个警察，他知道叶子寒就在这个医院里面，但是他不会傻到像电影里面那样乔装打扮去下手。
现实中这根本不太可能。
而且叶子寒身边一定有至少一个警察，他可不认为自己能跟警察直接动手。
老胳膊老腿的，一个重拳就有可能让他骨折。
***
阿罗这几天基本上都在叶红眉公司外面转悠，他知道这个女人轻易不会离开公司。
每天的快餐都是送上去的，甚至买东西都是跑腿代办。
他不明白的是国内的这种服务怎么就这么先进，不需要出门就可以活得很好，这让他怎么办？
在看到手机新闻上报道的杭城凶杀桉以及疯子和小方的信息悬赏之后，他就知道，该动手了。
再拖下去，如果警方想到了是当年的老人回来了的话，说不定会盯着叶红眉，那样的话他就没办法了。
看着那些穿着蓝色或者黄色衣服的人天天在这栋楼里送东西，他有些意动了。
只是他不想让自己在这儿折进去，他还是打算在地下车库动手。
他清楚地知道叶红眉的车是哪一辆，他甚至还撬开锁进去过。
为了节省时间，他再次撬开了车门，虚掩着，接着带上帽子和口罩，从消防通道走到四楼，敲碎了火警警报之后快速沿着楼梯跑下去。
阿罗知道叶红眉的公司就在第四层，但他一直没有上来过。
这是他第一次上到四楼。
回到叶红眉的车里，缩在了后排。
尽管只是六层楼，他走上去跑下来已经有些气喘了。
论到体力，他还算不错的，只是不如竹竿。
竹竿虽然个子高，而且还不那么壮实，但体力是最好的。
他知道保安的摄像头已经拍到他了，不过这没关系。
如果顺利的话，只需要大概二十分钟他就能开车离开这个车库，之后直奔杭城。
如果叶红眉没有下来开车，他也不介意继续呆在车库里等着。
火警铃声响起来了，楼里的人开始慌张起来，叶红眉站在办公室的额门口让员工出去查看情况。
片刻之后员工回来说没有发现哪儿着火了，但是火警铃声响起，按规定是要离开大楼的。
叶红眉皱着眉头让大家赶紧收拾东西离开。
转身回到办公室里，她只拿了手机和包，跟着出了门走向电梯。
她准备回自己在三环的公寓去住几天。
保安并不知道是哪个楼层着火，看了警报的楼层之后派了人去检查，发现只是虚惊一场。
保安在监控里查到有人故意砸碎了警报器，也没有多想，只认为是有人恶作剧，也没有进一步查这个人去了哪儿。
下到负二层之后，叶红眉掏出车钥匙开锁，坐进她那辆玛莎，正要点火，眼前闪过一个影子，接着脖子被什么东西勒住了。
极度的惊恐和剧烈的疼痛让她用尽全身力量挣扎，身后的人明显是双手拉紧了绳子而且双腿抵在她的座椅背后。
想要推开车门呼救，但车门已经锁住，而且安全带也将她固定在座位上。
阿罗一直坚持到自己近乎于脱力，车里传出一股骚味，才抽回手里的绳子。
确认人死了，他细心地收好绳子，继续坐在车里，等体力稍微恢复些许之后打开车门，钻了出来。
沿着车尾他弯腰回到自己车上，像没事的人一样缓缓开出了地下车库。
回到那个便宜的招待所附近，他把车开进一个酒店的停车场。
打车回了招待所，钻进另一辆车，直奔杭城。
全身上下所有的东西只有一张卡和一个装着护照的包，除此以外，他什么都没有。
他的任务完成了，但是叶子寒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