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空气中仍然留存着澹澹的血腥味。
快速打开了所有的窗户之后他躺在沙发上，想了想觉得应该让路平知道这个消息，于是给路平打了个电话，结果路平的电话占线，用短信息给路平发了一个“文莉自杀了，我在xxx小区x号楼三单元202。”
在等路平来的这段时间他准备小睡一会儿。
***
路平挂掉王路路的电话之后看到未接来电，正要打回去，一个短信摘要显示在手机屏幕中间。
“文莉自杀了，我在xxx小区x号楼三单元202。”
路平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一脸的震惊。
胖子看着他的表情问道：“怎么了，你这个表情？”
路平愣愣地把手机递给胖子，随即胖子的表情和他如出一辙。
“这……这怎么可能？这才多久没见面了，怎么就没了呢？”胖子觉着这件事简直不可思议。
他一直认为文莉是漂亮、性感而且理智的，家世也好，怎么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
如今文莉自杀的消息给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路平呆呆地说道：“你看看是谁发来的？”
“是刘健，刘健发过来的。”
“走吧，去看看！”
胖子点点头，“好吧，去看看！坐我的车去吧，我知道那个小区在哪儿……”
两人上了车之后向刘健所在小区驶去，一路无话。
刘健是被砸门的声音吵醒的，看了看时间，起身去开了门。
路平和胖子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文莉在哪儿？”路平直接问道。
“三医院，太平间里面。你要去看她吗？”刘健点了根烟说道。
路平没有说话，胖子开口说道：“怎么回事？你能说说吗？”
刘健痛苦地闭上眼睛，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早上我去买早点……”
胖子和路平各自点上一根烟，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听着刘健讲述事情的经过。
刘健没有细说和文莉父亲见面的事情，不过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只想告诉路平这件事，接下来还要去把豆豆接回来。
不过今天晚上这个房间是住不成了，他打算一会儿带一身衣服去酒店住一晚上。
“胖子，你回去吧。我跟刘健好好聊聊……”路平最终开口说道。
胖子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肯定地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刘健，都是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随叫随到。我先回去了，你们俩好好聊聊。”
刘健点点头没说话。
胖子转身拉开房门走了。
文莉这件事对胖子来说真的是出乎意料，一路上他都在想，是什么原因导致文莉这么一个聪明漂亮而且理智的姑娘能用自杀这么极端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他对这个秘密并没有什么兴趣。
文莉曾经是路平的女朋友，也只是曾经。
即使文莉还活着，她和路平也顶多算是朋友的关系，而不是恋人。
胖子走了以后，路平去了卫生间一趟，出来的时候，他指着文莉的卧室问道：“是这个房间么？”
刘健点点头，站起来走了过来。
两人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床铺……
医务人员抬走文莉的时候好心地把被子放回原位了，这样起码看上去并不刺眼。
只是尽管刘健已经打开了所有的窗户，房间里仍然能闻到血腥味道。
路平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和难过，走进房间看了看，“她的遗物还没收拾好么？”
刘健顿时崩溃了。
泪如泉涌，无声哽咽。
路平看他这样也有些鼻子发酸，无声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来吧，把这些被褥拿出去烧掉吧。”
刘健忍着悲痛和他一起把床上的所有东西都撤下来卷成一团，两人一起抬着下楼，就在垃圾桶那里，用打火机点着，看着被褥燃起火焰，一阵浓烟冒出来直上天空。
两人正抽着烟看着燃烧的被褥，保安看到烟跑过来正要喝骂，一看是刘健，顿时停下脚步远远地站着，也不敢过来。
刘健看到保安了，不过他也懒得搭理他，转身进了单元门在一楼门口把公用的灭火器取了出来，拎在手上转身站在路平身边。
那保安看到这一幕，干脆也不过来了也不说话，就远远站着。
三个人安静地看着被褥全部烧光，黑色的灰絮带着红色的火星不断地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为了防止黑灰和火星飘出去引发火灾，刘健用灭火器对着那一堆带着火星的黑灰喷了一会儿，随手把灭火器扔在垃圾桶旁边。
对着保安喊了一句，“明天过来找我拿灭火器的钱！”
路平盯着那一堆灰尽说道：“走吧，今天晚上住我那儿吧，有些话想问问你……”
刘健回道：“那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拿点换洗的衣服就下来。她的东西，明天再过来收拾吧！”
……
刘健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路平已经煮好了两大碗方便面，还加了火腿和鸡蛋。
卷成一堆的衣服被刘健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路平抬眼看了看说道：“来吃点面，补充一些体力。”
两人坐在餐厅唏哩呼噜连汤带面吃得干干净净，路平把锅碗洗了之后两人坐在沙发上抽烟。
茶叶在玻璃杯里浮浮沉沉，茶汤带着澹澹的颜色，但香气却是扑鼻而来。
这是胖子家的新茶。
刘健拿出烟来，两人分别点上。
“说吧，想问点什么？”
路平也不墨迹，直接开口问道：“自从上次和你见面你不是说文莉一直在国外治疗吗？
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突然间走到这一步？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健苦笑了一下，“好吧，我把整个过程给你说一遍，不是我觉得对不起你，只是我觉得你和她曾经在一起，你应该知道而已。”
路平没有说话，静静地抽着烟。
“上次给你说过她得了抑郁症，是几个医院都得出的诊断结果，所以我也相信她是有抑郁症的。
后来去了新加坡之后我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在新西兰也见了心理医生，只是心理医生认为她并没有抑郁，只是不想搭理这个世界而已。
所以这几个月实际上我什么也没干，就只是单纯地陪着她。
我看着她一天天慢慢恢复了生气，我很开心。
虽然我和她之间并没有任何亲密接触，但是我真觉得哪怕就这样一辈子看着她这样安安静静地活着，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幸福。”
路平沉默地抽着烟，一言不发，听到这句话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刘健接着说道：“我家里的生意我爸搞不定，实在没办法我只能带着她一起回来。
她对任何事情都是无所谓的态度，无论去哪儿、吃什么、见什么人……
她不愿意住酒店，也不愿意回家，我只好让她住在我这儿。
每天我去上班，她就在家里看书，喂猫，或者下楼逛逛……
她原本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你知道的……”
路平叹了口气，“是啊，那么敏感的一个人……”
“在回国之前，她跟我说过一次，让我不要担心她会自杀……”
刘健的声音再度哽咽，仰起头，他靠在沙发靠背上，缓了一会儿之后才继续说道：“也就是因为这句话我才决定带她回来的。”
路平摁灭烟头，掏出自己的烟点上一根。
“年前我跟你说过我妹也快要回来了。
本来我打算让她们两个人见面的，想着看能不能用我妹刺激一下她让她恢复活力。
至少恢复对外界事物的反应，之前的她，就像……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刘健低下头，把脸埋在手心里，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来，路平看到他满脸的泪水，可他也不知道该说啥。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刘健再次开口说道：“我妹回来了。前两天的事情。”
路平问道：“你妹和文莉的自杀有关系吗？”
刘健摇头道：“没有，她甚至还希望我能原谅刘莉娜。
她不止一次说过她并不生我妹的气。
当初出国也是因为她爸的原因，我妹只是把事情捅出来了而已。
我妹这次回来是大着肚子回来的，她男朋友是个外国人，加拿大的。”
“你妹回来，见到文莉了吗？”
“我和文莉一起去机场接的刘莉娜，我就是想让她们见面之后能让文莉尽快走出来，恢复正常的生活……”
“那为什么文莉会选择昨天？”路平不解地问道。
刘健回忆了一下昨天他和文莉说的每一句话，“我曾经问过我爸很多次，当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让文莉她爸把她劝着出国三年，而且还不跟国内的人联系。
我爸始终没有告诉我，只是跟我说了一部分内容。
我爸和文莉她爸是同一个村的……”
路平吃了一惊，“怎么可能啊！如果是这样，你和文莉不可能从小就不认识！”
“我也是这么问的，但是问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爸就什么也不肯说了。”
“所以你实际上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对吗？”
刘健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我也找人帮忙查过文莉她爸和我爸之间过去的事情。
虽然查到的东西不多，但我知道的是，文莉他爸并没有生育能力，至少我没听她说过她妈妈的事情。
所以，我猜测文莉是抱养的……”
路平沉声问道：“你跟她说了？”
刘健苦笑着摇头道：“怎么可能啊！当时她已经抑郁了，我怎么可能跟她说这些……”
路平问道：“那你还跟她说了什么？”
刘健想了想说道：“我跟她说应该放下这些沉重的东西，我们还年轻，日子还长……
不过她倒是问过我，问我有没有问过我妹，我说就算问了也没用，刘莉娜不会说的。
所以当初刘莉娜到底用什么威胁了文莉她爸到现在还是个谜团……”
“你妹在哪儿？我去问问她！”
刘健摇头，“没用的，她现在不一定会见你。
文莉走了之后她也很难过，明显她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路平问道：“那现在等处理完文莉的后事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刘健恨声说道：“我现在就恨我爸，恨她爸……恨我自己！”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收拾她的东西吧！总是要还给她家人的。”
路平刚说完这句话，手机的电话铃声响了，是胖子打来的。
胖子问刘健的情况，路平说刘健现在就在他家，胖子只说了一句“马上到”就挂了电话。
刘健问道：“贾志军？”
路平点头道：“嗯，他马上过来。”
刘健端起茶杯，就着凉了的茶喝了一口。
“文莉应该是也不理解为什么我爸也不肯说出当年的事情，才……”
路平摇头道：“你跟她相处只有一年的时间，可能还是不太了解她。
文莉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而且固执。
只要是认定的事情，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跟她谈了四年，应该说我比你了解她。”
正说着，刘健的电话也响了。他看了一眼直接挂掉了，没有接。
路平也不去问他，自顾自说道：“文莉应该是从来就没有放下这件事，我觉得她肯定也一直在寻找答桉。”
刘健打断他说道：“她留了一封遗书……只是还在公安局，过几天结桉了才能拿回来。”
路平问道：“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只有一句话。”
“什么？”
“写给我的……她在遗书里写了一句话：刘健，对不起，你会原谅我的吧，毕竟我也没有选择我自己。”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谢谢你爱我！”他没说。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各自沉闷地抽着烟，一直到胖子敲门进来。
简单问候了一番之后，胖子没有打听文莉的事情，他就是过来帮忙的。
当初文莉和路平谈恋爱的时候，他们几个人经常在一起，如今人走了，胖子想过来帮忙处理文莉的后事。
当天晚上，三个人，分别睡在了路平家里的三个卧室里。
只是，谁也没睡好。
***
第二天一大早，刘健联系了保洁公司，让他们安排至少8个人下午过来，彻底打扫一遍房间的卫生。
接着他去了公安局把豆豆领了回来，经过在公安局的一夜，小奶猫有些精神不振。
三人把文莉的遗物整理了一遍，收拾了两个行李箱的东西，放在刘健车上。
刘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整理了一个箱子之后就准备联系文莉的父亲，把文莉的遗物交给他。
路平想要一起去，刘健没有同意，不过他说确定了出殡的日期之后会通知他，路平只好作罢。
刘健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文莉家里。
文俊辉开了门之后刘健没有进去，只是把两个箱子交给他，冷着脸问了一句：“为了你们当年的那点儿破事儿，文莉自杀了。
你们，现在可还满意？真以为你们的事情我不知道么？
文莉的亲生父母是谁，告诉我！”
文俊辉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刘健真的知道了一些事情。
皱着眉头，文俊辉也没有给他好脸色，“你回去问你爸，当年是他抱回来给我的。”
说完把两个箱子拎进房间，随后关上了门。
留下了刘健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外。
文莉是父亲抱回来的？为什么不自己养，反而要给文俊辉？
带着疑问刘健开车回了家，结果家里只有刘莉娜和罗恩在，父亲和母亲都去了公司上班了。
看来在他们的眼里，还是赚钱大过一切！
刘莉娜看到刘健，立刻站起来关切地问道：“哥，你还好吗？文莉姐的事情，她爸已经在处理了，你要保重身体啊！”
罗恩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只见过一次文莉，没想到那个漂亮的女人居然自杀了，这让他难以理解。
出于礼貌，他说了一句“节哀顺变！”便不再说话。
刘健点了点头问道：“爸妈呢？上班去了？”
刘莉娜应道：“是啊，他们去公司了。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他们？”
刘健转身欲走，随即停下来看着刘莉娜问道：“文莉已经走了，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当初你看到的东西是什么吗？”
刘莉娜脸色一变，正要张嘴说话，刘健先开口说道：“你想好了再说。我只问你这最后一次！”
刘莉娜犹豫了一下，咬着牙说道：“哥，那些东西跟文莉姐没有任何关系，真的，你相信我！”
刘健阴沉着脸盯着她，一言不发。
刘莉娜继续说道：“哥，真的。那些东西真的跟文莉姐没有任何关系，是她爸和咱爸之间的事情。”
刘健点点头说道：“好。那就这样，你自己保重身体！”转身离开了刘家。
刘健下楼上车就往公司开去，他要问问父亲，如今这个结果是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没人再去打探他们当年的隐私。
推开刘俊杰的办公室大门的时候里面还有另一个主管生产的副总在，两人正在商量工作上的事情，见到刘健进来，那位副总便起身说过一会儿再来，把办公室留给他们父子二人。
刘俊杰起身问道：“你怎么来了？文莉的事情处理好了？”
刘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爸，你和文叔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为什么当年你把文莉抱回来之后没有自己养，而是交给文叔抚养？
文莉的亲生父母在哪儿？”
刘俊杰愣了一下，脸色迅速变得局促起来。
“阿健，你坐下来慢慢说……”
刘健拒绝道：“不用，你告诉我就行了！”
刘俊杰叹了口气说道：“文莉的亲生父母是谁我也不知道，我从孤儿院抱来的时候就没有人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所以我才办了领养的手续。
至于为什么要交给你文叔来抚养，是因为你文叔没有生育能力。
我跟他一起从村里出来，一直相互扶持，我不忍心见他一直一个人，所以才给他养的。”
刘健冷声说道：“你没有告诉我你们之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难道人都死了还不能说吗？
娜娜说你们的秘密本来就和文莉没有关系，但是因为你们要保守这个秘密，她自杀了。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还是说，她是因为知道了你们的秘密才自杀的？”
刘俊杰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能有什么秘密值得让她去死？
她自己想不开，能怪到我们头上吗？”
刘健愤怒地大声说道：“她是自己想不开吗？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早点说出来不就没事了吗？
你以为你们那些破事儿我不知道吗？
你们两个人是同性恋！”
刘俊杰“腾”地站起身来，铁青着脸色大声喝道：“你闭嘴！”
刘健咬牙切齿地说道：“为了掩人耳目，你安排文叔抱养了文莉……
我也是你抱来的，对不对？
只有刘莉娜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对不对？
现在我终于把所有的事情串起来了，只有我也是你们从孤儿院抱来的，这个逻辑才是合理的。
你和文俊辉各自抱养一个孤儿，才能不让人知道你们之间恶心的事情！”
刘俊杰快步走过来，伸手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了刘健的脸上。
嘴里涌出一股子铁锈味，刘健的脑海里顿时全是他推开文莉卧室的时候的味道和景象。
“你给我闭嘴！”刘俊杰怒声喝道，他愤怒得浑身发抖。
刘健咽下嘴里的血，呲着带血的牙冲他冷笑着说道：“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用我这些年帮你赚回来的钱补偿，应该够了吧！”
左侧脸庞麻木的感觉消散之后，疼痛感开始传来，刘健冷眼看着刘俊杰，他的养父，“幸好我在你家还没有拿到股份，因为我嫌脏！”
刘俊杰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他哑声说道：“你不是孤儿，你是我的儿子……”
刘健的眼神逐渐变得疯狂，“无论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此刻，我倒是希望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因为你马上就要体验到失去他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