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家的院子,坐落在京城东南角的一条小巷子里。
这条巷子还没公主府那条巷子长,可里面却住了几百户人家。巷子两边都是差不多的院落,一进或者两进,往往挤着一大家子人。
六郎一边带路,一边兴奋地和朱溪溪讲着周围的街坊邻居。
住在这里的,有做小生意的,有在大户人家打工的,也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最多的却是做各种早食点心的。
“妞妞你起晚了,要是早晨起来,这巷子里到处都是香喷喷的味道,胡饼油饼麻花油条……”
六郎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朱溪溪听了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扯了扯六郎的袖子。
“这个时间没有卖的吗?”
六郎止住话头:“有呢!前头的老李头卖杂碎的,整天都卖。妞妞想不想吃?六哥现在也有钱啦!”
说话间,六郎昂着脑袋,晃了晃手里的荷包。
这是出门前黄氏给他的。
“不用啦!六哥,我有钱。”
“那可不行,妞妞你到咱家来,哪能叫你花钱?放心,我娘给了我几十文呢!”
六郎甩着荷包,里面的铜钱叮当乱响。
朱溪溪捂着嘴笑了起来,不再拒绝,点了点头。
朱六郎高兴极了。
两人先去吃了杂碎汤,之后,朱溪溪说要逛街,六郎就带她去了最近的小集市。
东市大街距离这儿颇有些距离,而且铺子里卖的东西都贵,寻常百姓是不会去那儿买东西的。
这小集市就像是个菜场,原本就是块空地,摊贩杂乱无章地蹲在地上,面前铺陈着各式物品,吆喝声不断。
小集市靠近主街道的地方有两块上下马石。
这石头长年累月被风雨侵蚀,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现在被当成了挂东西的地方。
朱溪溪逛了一圈,买了些小玩意儿,准备给大伯家每人一样。
买完了东西,朱溪溪手一挥。
“六哥,咱们回吧!”
六郎的脑袋被一叠叠厚盒子淹没了,看不见他的动作。
朱溪溪左手拎着一只鸡,右手拎着一只鹅,兴致满满地走出了集市。
可下一刻,她脸上表情突然一僵。
前面那下马石旁,拴着一匹漂亮骏马,旁边站着一人,修长高挑,一身白衣,带着温和的笑。
龚留芳!
一瞬间,朱溪溪只觉得尴尬到了脚指头!
眼看龚留芳已经看到了自己,并朝这边走来,朱溪溪慌张之下,把鸡和鹅往六郎手里一塞,拍了拍身上的鸡毛,这才笑着走上前去。
“龚大人。”
龚留芳走到朱溪溪面前,笑容多了几分真心。
“朱姑娘,没想到居然能在此见到你。”
朱溪溪头一偏:“大人该不会是事先知道我在这儿吧?”
龚留芳以拳掩嘴,轻笑道:“若我说是呢?”
朱溪溪愣住了。
“朱姑娘,这次是真的巧合。”龚留芳这次笑出了声。
朱溪溪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扬起甜甜的笑。
“没想到龚大人也会打趣人呢!”
两人说笑了会儿,直到六郎快撑不住,弱弱地出声提醒。
“小妹,该、该回去了。”
朱溪溪这才惊醒过来,懊恼地拍了拍脑门。
“对不住,龚大人,我得回去了。”
龚留芳看了一眼被盒子淹没的朱六郎,试探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六哥,我大伯家的。”朱溪溪介绍道,“六哥,这位是太仆寺的少卿龚大人。”
朱六郎看不见人,只得“哦哦”两声。
龚留芳抿嘴一笑:“原来是朱六郎,小六哥。”
龚留芳见他手上拿的东西实在太多,主动建议帮忙。
朱六郎受宠若惊,却又阻拦不得。
龚留芳把几样东西挂在了他的马上,自己则牵着马,把朱溪溪送到了巷子口。
“龚大人进来坐坐吧?我大伯家有一些不错的茶,是将军府送给我爷爷奶奶的。”
朱溪溪热情邀请。
龚留芳眼中光芒一闪,笑着拒绝了。
“未曾递贴,哪好贸然上门拜见?”
龚留芳将挂在马上的几样东西交给她,面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不知朱姑娘会在京城待几日?”
朱溪溪眨了眨眼睛:“大人有事?”
“城外的西山桃林开了,朱姑娘若有空,可否愿意与在下一同前去观赏?”龚留芳试探着问道。
朱溪溪张了张口。
这一刻,她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了许多,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口。
“好啊!”
龚留芳眼睛一亮:“后日我休沐。”
朱溪溪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那就后日见啦!”
龚留芳莞尔,忽然伸手将朱溪溪额头一缕碎发撩到一旁,凑近说了一句。
“后日见。”
朱溪溪迷迷瞪瞪地回了大伯家,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妞妞?妞妞?妞妞!”
朱大郎的几声叫喊,把朱溪溪拉回了神。
“唉?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朱大郎无语地摇了摇头:“这天都快黑了。”
朱溪溪抬头一看,果然天色已近黑,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她嘿嘿傻笑了两声,抓了抓辫子:“大哥我想多住几天,不知道可不可以?”
“妞妞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
朱大郎笑呵呵说完,突然表情一变,把她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
“小侯爷酒醒后啥也没问我,我猜着,他会不会记得昨天的事啊?”
朱溪溪浑不在意,岳翛那臭小子就没把我当成女人好不?
“他没提,不是忘了就是没把这事情当回事,大哥你就更不能提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呀!”
朱大郎心底很不赞同。
他总觉得,小侯爷喝醉了都记得来找妞妞,对妞妞肯定不一般。可妞妞说的话也有道理……
朱大郎满脸纠结,半晌后叹了口气。
“反正我之前都答应你了,我不会主动提的。”
顿了顿,朱大郎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扯下一个小竹筒,递给朱溪溪。
“这是小侯爷今日给你的信。”
朱溪溪皱着眉接了过来。
无缘无故地,干嘛写信给我?
带着疑惑,朱溪溪打开了竹筒,抽出了卷成细长条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