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朱大军已经提前吃过了,可朱大常还是坚持要黄氏和冯小莹准备了丰盛的晚饭。
饭桌上推杯就盏,兄弟俩喝得好不快活。
朱溪溪吃完饭后等不得他们,累了一天,早早就歇下了。
黄氏给她安排的房间在后院的东侧,那是一间很小的屋子,面积不足二十平米,放了一张简易床榻。
黄氏的原话是,这屋子是给未来的孙子孙女用的,现在闲着,就让做姑姑的先用了。
朱溪溪感谢了一番,关上门,爬上床,卷着被子倒头就睡。
半夜,万籁寂静。
就在这时,朱家的院子里,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
富有节奏的笃笃笃,很快把朱溪溪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眉头皱成一团怎么都睁不开眼睛,翻了个身,把被子一裹,继续睡。
可那敲门声很是顽强,不死心地又继续响起。
笃笃笃!
笃笃笃!
“吵死了,谁啊?”
朱溪溪掀开被子冲到门口,倏地打开门。
月光下,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她房门前,见她开门,露出满口白牙笑了起来。
朱溪溪一瞬间就清醒了。
“岳翛?你怎么会在这里?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在大伯家?还知道我睡这个房间?”
朱溪溪连珠炮似地发问。
岳翛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眼眶微红,白皙的脸上也泛着红晕。
他扁了扁嘴,似乎是有些委屈。
“我敲了好久的门。”
朱溪溪额头青筋一跳。
合着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敲我房门,还埋怨我等我开门等太久?
“你有什么事?”
朱溪溪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后退一步,手搭在门栓上,准备一有问题随时动手。
岳翛张了张口,眼眶更红了:“我很难过。”
朱溪溪一愣,手忽然一松。
“发生什么事了吗?”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语气瞬间变得温和了许多。
“太子大哥死了。”
岳翛嘴一张一合,说出这么一句话。
朱溪溪抿了抿唇,她从这短短一句话中,听出了岳翛的伤心和痛苦。
这感觉,仿佛也感染了她,让她也觉得心中一紧,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弥漫开来。
“你先进来说吧!”
朱溪溪侧身让开一条缝,岳翛顺从地走进了屋。
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个凳子也没有。
朱溪溪无奈,只好拉着岳翛坐到了床沿。
一坐下,岳翛就打开了话匣子,低低地说起他和太子的事。
岳翛和太子是表兄弟关系,虽说太夫人没了公主名号,但皇室中人对她依然敬重。毕竟当初先先帝尚在时,太夫人是最受宠的公主。
所以,岳翛小时候,哪怕现在,也是时常初入皇宫的。
太子比他大许多,对他十分纵容,就像是对自家晚辈。幼年时,岳翛犯了错不敢回家,都会跑去东宫向太子求救。
太子的位置一直很稳。
今上当年与其他皇子争位十分激烈,为拉拢势力,收了不少女人。女人一多,后院的争斗宛如没有硝烟的战场,比起前朝的夺嫡都不遑多让。
太子是他唯一的嫡子,之前生的几个儿子都没能活下来。因此,今上对他十分看重。
而太子下面的二皇子,比他小了八岁,其生母家世不显,也不怎么受宠,不过运气好生了两个儿子,靠着儿子得了个贤妃的封号。
至于今上最宠爱的瑜妃,年轻貌美,育有四皇子,却只有二十岁。尚未入朝,没有根基。
太子比这些弟弟们大太多,加上是正宫所出,也是朝臣推崇的最佳继位人选。哪怕这几年今上疑心越来越重,依然动摇不了太子的位置。
可谁能想到,去年太子出巡后没多久,突然失去了消息!
今上派了金吾卫四处查探了几个月,都未能查到太子的踪迹。
直到前不久,在化冻的辽河下游,发现了太子与其随身侍卫们的尸体。
那一具具尸体已经泡肿、腐烂得不成样子,随着碎冰自上游缓缓漂下,吓坏了当地的人。
金吾卫的人立刻前去查探,从其中一具尸体上找到了一块龙形玉佩,几经确认,那正是太子贴身之物。
消息传回,圣上当朝吐血,急召太医院所有太医会诊。
皇室几位老人立刻进宫探望,朝堂上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太夫人心中焦急,让岳翛进宫打听消息。
岳翛在宫里待了大半天,直到入夜才出宫。
可他却不敢回家,一时无处可去,在酒肆里坐了一晚上,醉眼朦胧之际突然想起朱大郎说过的话,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这边。
朱溪溪默默听完,脸上浮现出难以描述的复杂神情。
“你怎么进来的?难道大哥给你开的门?”
岳翛摇摇头,嘿嘿一笑,指着西边方向:“我翻墙进来的!”
朱溪溪额角一抽。
“你难道是淫贼吗?深更半夜闯人闺房!”
岳翛两条眉毛诧异地挑起。
“你说什么呢?我当你是兄弟,我心情不好,找你来聊聊天不行吗?”
朱溪溪心中那个怒啊!
难道这家伙眼中我就是个男人?
好想揍人!
算了算了,这纨绔心情不好,我不能趁人之危。
朱溪溪深吸口气,把怒气压了下去。
“那你今晚上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不回府吧?太夫人总会知道的。”
朱溪溪说完,一脸正色地看着他。
岳翛苦笑一声,双手撑在床板上,脑袋向后一仰。
“我知道啊……只是,我心里的难过和伤心,不能在祖母面前流露。”
眼睛里有热热的东西,模糊了他的视线。
岳翛用力眨着眼睛,想把那些热热的液体倒流回去。
朱溪溪看着他,眼神忽然软了下来。
她叹息一声,拍了拍岳翛的肩膀:“想哭就哭吧!哭完了,擦擦脸,把所有心情都藏在心底。”
刚说完,岳翛突然伸手将朱溪溪拉向了自己,头靠在了朱溪溪的肩窝里。
肩膀上传来一阵湿热,带着浓浓的酒气。
朱溪溪僵硬了片刻,伸出手,缓缓地拍着他的背,无声安慰。
不知过去了多久,朱溪溪感觉肩膀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忍不住推了推岳翛。
却见岳翛身体一滑,直接躺到了床上。
“居然睡着了?”
朱溪溪瞪大了眼睛,用力拍了拍他的脸。
人没醒,可以说是一点反应都没。
朱溪溪皱了皱眉头:“这家伙是醉倒了吧?现在怎么办?这么重,我又没法把人扔出去……”
最后,朱溪溪只得无奈叹了口气,面带嫌弃地把岳翛的腿抬到了床上,把被子往他身上一盖,自己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