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牛溪村,几个儿子把老爷子背进了房,朱老爷子呈大字型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文氏气得捶了他一记,老爷子没任何反应。
朱溪溪陪在文氏旁,见状暗自偷笑。
“奶奶,爷爷原来当过兵啊?那是怎么回事?您跟我说说呗?”
文氏怔了怔,忽然笑了起来,脸上皱纹都舒展开来,一下子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你爷爷家兄弟三个原本是北地边关的一家农户,因四十年前鞑靼南下,他们村子大多数都死在了那场战争中。你爷爷当时年轻气盛,就瞒着家里人投了军,跟着当时的大将军东奔西跑的,从一个大头兵做到了千户。”
朱溪溪发出一声惊叹。
她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知道在军队中能一步步爬上去的,要么是背景深厚,要么就是凭着实力一刀一刀砍出来的。
“后来和鞑靼的仗打完了,你爷爷本来还想继续跟随大将军往东北去,可是你太奶奶不同意。你爷爷没办法,只好回来了。”
文氏轻描淡写说完,朱溪溪却一下子脑补出无数狗血情节。
文氏只瞄了朱溪溪一眼,就猜出了她心里所想,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
“你这小脑瓜里又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你太奶奶可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她当时是病重了,担心你爷爷没后,才非要他回来了。”
朱溪溪吐了吐舌头,没说什么,继续问:“那奶奶您和爷爷是怎么认识的?”
文氏张了张嘴,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没什么,就是大将军当时和夫人说军营里很多将士没成家,夫人就召了府里适龄的姑娘们询问,由我们自己选择。我们当时七八个姑娘,有好几个都看上了你爷爷呢!”
说到这里,文氏语气中颇有些自豪。
朱溪溪捂着嘴直笑。
所以爷爷和奶奶,是相亲联谊的时候看对眼了?
哎,别看是相亲认识的,可是这两位老人感情很不错啊!文氏把朱老爷子吃得死死的,可见先婚后爱这种事,在这种时代很常见嘛!
“好了,丫头,故事听够了,出去玩吧!”
文氏回过神来,拍了拍朱溪溪的屁股,赶她出去。
朱溪溪嘿嘿一笑,一溜烟跑到了门外。
关上门的刹那,朱溪溪抬头瞄了一眼,看到文氏坐到床边,拿着帕子给老爷子擦汗。
轻手轻脚关好了门,朱溪溪感到脚边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小黑狗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在蹭她的裤腿。
“哎,小小,单身狗伤不起呀!刚刚我吃了一嘴狗粮。”
朱溪溪蹲下身,摸了摸小黑狗的脑袋。
“汪?”
小黑狗一脸疑惑,转头看向了自己的食盆。
朱溪溪哈哈大笑,把小黑狗的脑袋揉成了一团乱。
朱大爷爷成了里长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去。
之后的几日,陆陆续续有亲朋好友们来贺喜,大多是朱家的姻亲。
别看这里长只是个很小很小的村官,最多不过能管百户,可在乡下地方,这已经是极了不得的事了。
而且,如今牛溪村被划到了大兴县辖下,他们这些里长,能和县太爷直接见面禀告,这可是从前没有的殊荣!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
这边朱家烧起了热灶,那边牛家成了昨日黄花,冷清得不得了。
一位王家大伯突然开口建议大摆流水席,结果被朱大爷爷淡定地拒绝了。
朱溪溪站在文氏身后,看到那位大伯眼中闪过的惋惜。
朱大奶奶没见过什么世面,有点慌乱,特意找文氏来帮忙。
朱溪溪就每天过来凑热闹。
在她看来,这些道喜的人当中,大半是想拉近关系图好处的。
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从人群中响起。
“呦,朱长更不就是当了个里长吗?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出了个大官呢!”
朱溪溪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正疑惑这人是谁,就见朱老爷子蹭得一下站了起来。
“牛五方,你这话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呗!”
“牛五方,你爹没当上里长,你不服气还是咋地?跑这儿来闹事?”
“牛五方涨脾气了啊?居然敢来闹事?难道他不知道朱家是有后台的?”
人群中有人说道。
那牛五方梗着脖子说:“我就不服气了!他朱长更算个啥东西?凭啥就能当上里长?这牛溪村和牛栏村大半都是姓牛的,不选我爹,反倒选一个外姓人?!说出去谁信?也不知道县衙收了你们多少银子!”
他说着,还朝地上呸了一声。
朱家所有人都脸色一沉,唰得一下子呼啦啦全站起来。
“怎么?想打架啊?当我怕你?”
牛五方吆喝一声,身后突然蹿出来一群壮汉。
朱溪溪被文氏拉到了人群后头。
“妞妞你小心,别出去。”
朱溪溪点点头,这牛家明显是故意找事。
这时候,朱家要是应对得不好,恐怕这里长也就没法做了。
谁不知道朱家在本地没根基?
那县令会选朱大爷爷,恐怕也是故意的。为的就是瓦解这些村子宗族群居的局面。
朱溪溪正出神呢,就听到不知道哪个堂叔骂起来。
“牛五方你别满嘴喷粪了!谁不知道你家有亲戚在县衙做事?恐怕是你们自己私底下塞钱想贿赂县太爷,结果没成吧?没把你们全家下大狱,都是县太爷仁慈,你这混账居然还颠倒黑白诬赖我们?”
牛五方脸色一白,接着额头青筋毕露。
“朱大贵你扯淡!”
气急了的牛五方直接冲过去揪住了朱大贵的衣领,抬起拳头就砸了过去。
可一只粗壮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牛五方的胳膊,将他直接拎了起来,扔出了门外。
这位四十多岁的壮汉,毫无还手之力,咚的一声摔在地上,成了滚地葫芦。
朱老爷子站在朱家众人前方。
“谁敢闹事?”
朱溪溪从文氏身后探出脑袋,看到老爷子这般霸气侧漏,都想要鼓掌了。
那牛五方在地上滚了一圈,被牛家人拉了起来,吐了一口唾沫,眼神阴沉地盯着朱老爷子。
他身后的牛家人愤怒至极,撸袖子、抄家伙、掰关节,一副准备动手的架势。
可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牛家人身后传来。
“这里,可是牛大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