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能同意,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李湘莲也没想到,他竟然接受的如此之快。
有了老大夫,劝说将军,将所有的尸体集中处理一事,在慢慢的进展。
这第一步,就出了问题。
这里的人,观念与之前的老大夫完全一致。
他们听说,自己亲人的尸体,竟要被人焚烧殆尽,当即就闹了起来。
“你们这些大兵就是不做人事!那都是我的亲人,你凭什么说烧就烧?”
将军冷漠的盯着闹事的男人,“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不烧他们,我烧了你可好?”
男人一时被将军的气势威慑住。
紧接着,他就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是丢人。
于是鼓起勇气说道:“你这人好生不讲理,这要是你的家人,你也会烧吗?”
将军居高临下的还是闹事的这些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烧?”
他踱步走上前,气势越加逼人。
“你们只要知道,我们是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救治你们的!谁要是敢惹事,休怪本将不客气!”
话落,他直接提枪刺向了闹事那人。
那男人一屁股跌坐原地,一股湿意汹涌而出。
当着众人的面,他居然丢了这样大的人。
解决了闹事的人之后,将军带着手下挨家挨户征集他们的车辆。
驴车也好,马车也罢,哪怕是辆板车,他们也不嫌弃。
他们这里忙的热火朝天,那疫区更是繁忙。
李湘莲作为一个学医的半吊子,这第一次看病,就遇到这样大的阵仗。
那些人倒在匆忙间搭起的草棚中,一个个气若游丝,命不久矣。
这人挤着人,人挨着人,这种环境非常利于病情传播。
李湘莲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病症不分轻重,这样关在一起,很容易就会引起交叉传染。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李湘莲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老大夫。
老大夫忙着与众人交流,根本没空来搭理她。
两个人每日一回屋,倒地就睡。
他们这样一日日的苦熬着,李湘莲倒还好。
但老大夫的身形,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减了下去。
他们已经如此努力,却对这次的疫情没有半分缓解。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病情得到了控制。
与此同时,武乡郡来了一批大夫的消息,在这四里八乡传播了出去。
那些人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拼尽全力的向这里跑来。
草棚里每天都在往外抬死人,李湘莲已经麻木了。
她识字,却不认识大夫们写的那一手狂草。
于是,她便每日做些粗活累活,只求能够稍微的帮些忙。
她每天每夜跟着老大夫身后,着实学了不少东西。
老大夫如何把脉开方,如何诊治病人,这都是一门学问。
病情稍微得到控制的时候,她终于第一次摸上了脉。
“怎么样?感觉出来没有?你第一次上手,不要急,慢慢的来。”
李湘莲眉头越皱越紧,转而一脸兴奋的回道:“我摸到了!”
老大夫边手把手的教她把脉。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你就来我这里,我带你好好的上上手。你这一身天赋,可不能就这样浪费了。”
李湘莲被他这样一夸,难得的有些心虚。
自己有什么斤两,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能够不拖后腿,已经是老天卷顾。
至于说有什么天赋,这话听听就好,反正她自己是不信的。
李湘莲白日里,忙着为老大夫打下手,晚上则在空间的书房中翻遍了医书。
她记得自己曾经看过。
找了不知多少本,她甚至都怀疑起自己来。
这本书,她是真的见过吗?
还是那日睡湖涂了,做了个梦而已。
她翻书翻的对自己都不自信,可见是有多么的用功。
终于,老大夫病倒了。
这一切似乎有迹可循。
李湘莲送给老大夫的口罩,老大夫那是焊在脸上,除了吃饭喝水绝不摘下。
哪怕他已经如此小心的防范,还是中了招。
自从老大夫倒下之后,他们之中的主心骨倒了,哪还有别人能担得起这重担呢?
老大夫为这些病人尽心尽力,最后自己躺在了草棚之中。
他一个没家人管的孤家寡人,如今全靠李湘莲去照顾他。
一直照顾她的长辈,不幸感染疫病。
李湘莲那是吃不好也睡不着。
武乡郡的疫情只得到了控制,已经叫朝中很是不满。
他们花费了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却仍旧要面对巨大的损失。
这种不满,转移到了提出问题的田君昊身上。
如果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诸位大臣,联合上书,请求将田君昊送去疫区,主管相关事宜。
魏大人上前一步躬身说道:“田公子志向高远,心系百姓。他是从疫区走出来的,想来也最了解那里的情况。田公子他实在是最好的人选,还请皇上三思。”
三思,三思,所有人都叫他三思。
皇帝暴怒。
直接向魏大人呈上的折子摔到他脸上。
“你们一个个的,全都在逼朕!”
皇帝愤怒离席,只剩下大太监高喊了一声“退朝”。
接下来的几日,大臣们连日都在说这件事。
皇帝他毕竟根基不稳,多方压力之下,只能忍痛叫田君昊走。
他写下一封信,在信中阐明了自己的苦衷,无奈以及愧疚。
田君昊一脸平静的将信收起来。
当日,便包袱款款,准备向疫区出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们不知道这是核瘟吗?
这怎么可能?
皇帝将注意力投射到那里之后,那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
那些大臣们,触手比皇帝伸的还远。
皇帝都知道的事,他们怎么会不清楚?
做着一番事,无非是在逼着田君昊去死。
没人希望他能活着,回到京都。
京都的风起云涌,不缺他这一个人。
田君昊苦笑道:“想要当千古传颂的贤君,又不想背负骂名。这世间的好事,哪可能落到一人身上?”
从县城将他护送来的将士们,如今要陪着他一起去死。
与他一同前往的,还有皇帝调拨的物资。
皇帝已经是,将自己的家底抖了个一干二净。
甚至连贴补田君昊都做不到。
像他这般爱民如子的皇帝,却被朝中大臣被判他,优柔寡断目光短浅。
皇帝一意孤行,谁劝都不听。
想到刚驳了皇帝的面子,众位大臣不好做的太过分,于是高抬贵手叫他行事顺畅。
做皇帝做到他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有去无回。
他们怀着忐忑,忍受着心里的不安,往哪里赶了过去。
田君昊则是在想李湘莲。
他牢牢记得李湘莲说的防范标准。
皇帝曾经还因为这,与大臣们吵了一架。
田君昊在所有人眼中,不过是个即将死亡的病秧子而已,没人将他放在眼里。
于是这一路颠沛流离,田君昊在半路上生了几场小病。
所幸没有伤到身体根本,叫他一路撑了下来。
哪怕是这样,仍旧引得队伍中的人不满。
曾经说他娇气,骂他的人还是会骂。
没人会理解他的不易,更准确一点说,是没人愿意理解。
生活已经这般困苦,在苦难中苦苦挣扎的人,却还要将生活付诸他们自身的苦难,加诸在别人身上。
田君昊经过这一番折腾,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实要比从前好很多。
他不由得想到,那天老妪模样的李湘莲。
那姑娘是做了什么,才将他从阎罗殿里拉出来。
哪有人会莫名其妙的老呢?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
于是,隔着千里,遥遥的思念自己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