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百思不得其解。
可事以至此,成王败寇,他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那些人,一遍又一遍地过来问他,询问事情的细节,谋反的证据。
他坐在堂下,没有半分恭敬。
“你们这些人得意什么?往年还不是一个个都要向我拱手问好。”
庞飞掣完全不生气,看着他的样子,如同在看一个将死的老人,保以无穷无尽的宽容。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犯下这么大的罪,全家流放已经是事实。
“您这话说的可不对。谋逆大罪,可由不得我们得意。本人不巧,曾经与贵府公子共事。听说他如今受尽折磨,短短几日瘦的皮包骨很是心疼。”
他垂下头去,愧疚的说道:“悄悄我,是多么的不识趣,在你面前说这些话做什么?”
何丞相脸上没有半分异色。
“我儿一向是天之骄子,遇到这小小的挫折算什么?”
“小小的挫折?”他勾起嘴角冷笑,“某确实没有您这份胸襟。抄家灭族的大罪,落到你嘴里居然只是小小的挫折?”
他再也不说话。
庞飞掣见他这嘴比那蚌壳都要坚硬,再不说什么了。
手下不理解。
“您明明知道问不出什么,为何要对他说那样的话?那位大人曾经帮过你很多,若是今天的话传出去,恐怕对您的名声不利。”
他爽朗一笑,“正是因为他帮过我,我才更要与他脱开关系。否则,那不是叫上头的人知道,我与他结党营私吗?”
若是皇帝介意,诸位大臣经常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的话,以后他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手下竖起大拇指,赞赏他想得周到。
可是在心中,忍不住想到,与曾经帮过自己的人公然决裂,甚至落井下石,真的能叫自己从中脱离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看着公子游刃有余的与这些大臣进行交谈,俨然一副豪门贵公子的样子,他把之前的话通通藏在心里。
他一个小人物,怎么敢去奢想人家的生活,置喙公子的处事方法,那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一些。
庞飞掣一出大牢,直接去跟自己的上司汇报。
“这位曾经的丞相实在是不知好歹。卑职把嘴皮子都磨烂了,都没能叫他松口。”
上司挥手叫他退下。
忙了一天,实在没什么心情与这种人交流。
外界的纷扰与李湘莲无关。
就好像,掀起这场轩然大波的人不是她一样。
那些账本哪里是凭空出现的?
证据又是怎么办到皇帝面前?
以及,那位忠亲王怎么落到皇帝的手上?
她一概不知。
事了拂衣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与她没有任何干系,才是她追求的。
相隔千里远,消息传到田君昊的耳中,处罚结果已经下来。
这位三朝老臣,曾经以一己之力,辅左皇帝登基的人物,最后只落到这个下场。
如何不令人唏嘘。
田君昊接到消息之后,马不停蹄地往京都赶。
父亲的罪名得以洗脱,他以后再也不是罪人之子,这对他来说是多么荣耀的事啊。
亲眼看见何家伏诛,田君昊在他们行刑的那天,特地命令他们家的手下买来鞭炮,在大街上放。
这样大的喜事,应该告慰天上的英灵。
他眉眼闪闪,李湘莲躲在人群中看他这么高兴,感到无比的欣慰。
事情的真相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浮出水面的?
她悄悄离开。
与此同时,田君昊却像是解开封印一样,在脑海中,不停地思考着如何把李湘莲娶回家里。
三年太长,他要只争朝夕。
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李湘莲的脑海之中。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
“他已经担了如此多的罪名,也无所谓再多一项。何况,我又不是诬陷他。”
只是把从犯变为主谋,叫两个只想从中捞一杯羹的人,变成最大的罪犯。
如此而已。
“你可有想过,你做了这么大的事情,要私他不愿领你的好如何?”
黑影一脸高深莫测地对她说道:“这世上的男子大抵如此。女人稍微做一点不是那么正面的事情,他们就忍不住指着女人的鼻子痛骂。你怎么确定,你帮的这个男人,值得你帮呢?”
她笑道:“这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对他来说确是抄家灭族的大事。我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若是他不领情,我自然有法子再把这个罪名给他带回去。”
嗯,就很棒!
黑影总算是放下心来。
“你这样说我倒觉得还没什么。”
我看多了这世上的痴男怨女,总怕你重蹈覆辙。
这么大的喜事,田君昊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要与她分享。
二人在里面上不方便有什么交流。
一是,两个人如今的身份十分的特殊。
田君昊不想给她带来麻烦。
二是,阶级差别太大。
他们两个除了只有那边微薄的同乡之情,其他的哪还有什么交集?
“我要向皇帝请求圣旨,好叫你能够嫁给我。”
她连忙拒绝。
田君昊难得的,脸上不是那么高兴了。
“现在对你我来说并不是最好的时机。我不够优秀,不想叫别人说我攀龙附凤。你又远在边疆,一时半刻调不回来。”
他急道:“只要你愿意嫁给我,这些都不会是我们的阻碍。还是说,短短数月,你已心有所属。”
这话可真是混帐。
她紧攥着拳头,恨不得直接把他打倒在地。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对。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只是太过看重你。我们当然可以推迟婚礼,可是我们是要结婚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一定会终成卷属。”
李湘莲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当真以为,幕后黑手只是何丞相与忠亲王?”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事情不是这样。
“我知道的。”
他那位皇帝伯父,为什么没有对他痛下杀手?
难道正如他所言,是一片爱妹之心?
若真是如此,当初鸣人杀死他亲娘的时候,为什么不手下留情?
他爹苦苦哀求,为了自证清白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那时他又是怎么做的?
在八里村的这些年,他日日都在想着念着这些。
若不是他弱小,父亲母亲如何会因为他自尽。
娘亲,又怎么会在临终前,叫他千万小心先皇。
只是他不能说不能讲,只能默认这一切的发生。
如今真相大白,哪怕只是一个虚假的真相,如何不叫他开心?
李湘莲和盘托出。
世家厌恶他父亲大权在握,皇帝想要趁机把兵权收回来。
何丞相揣摩上意顺势动手,忠亲王想要进一步削弱皇帝的势力。
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目的。
只是可惜,他爹临死前都在担忧何时才能收复失地。
她娘一片真心,一道白绫了此残生。
他们这一家家破人亡,却叫其他人赚得盆满钵满。
他痛苦地蹲在地上,什么仪态什么规矩他全都不要了。
李湘莲轻轻在他耳边安慰。
在这种时候,语言都是苍白的。
最后,她索性什么都不说,只站在那里陪着他。
希望有她的陪伴,能够叫他从中走出。
没过多久,他再站起来,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似乎刚刚的悲伤,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他也该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田君昊游魂似的离开,只剩下她一个人。
从始至终,没有责骂也没有感谢。
可这种平澹的反应,最后叫黑影都没话说。
“你可感到后悔?在他心中,你们两个人的羁绊又多了一些。”
她咧开嘴轻笑,“这正是我所求的。”
求仁得仁,岂不美哉。
田君昊回去之后大梦一场。
梦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光怪陆离。
大汗淋漓地从梦中脱离出来,睁开眼一看,是他熟悉而又陌生的京都。
他曾经在这里,度过美好而又珍贵的童年。
这里也是他离开之后一直心心念念的地方。
噩梦结束了。
因为他们家蒙受大冤,皇帝派人给他们许多的赏赐。
从前住的宅子,从前家里的金银财宝,还有爵位等等。
赏赐如动流水般往他的宅子里送。
他招收不误。
穿戴自己的礼服,他要去皇帝面前谢恩。
这个操蛋的时代,明明是他受了委屈,最后却要委屈求全。
皇帝接见了他,连忙叫他起身。
“这是我的错,当初没能保全姑丈姑姑,也没能把你救下。如今真相大白,以后我绝不叫你受委屈。”
他执意跪在地上。
明明是天大的喜事,他却颓废了不少。
“微臣前来谢恩,皇上大恩,微臣没齿难忘”
“你这可是折煞我了。”
在皇上的再三搀扶下,他才顺势站了起来。
两人话过家常,说了彼此的近况之后,才说到了正题。
“当初把你派去边疆,一是因为我手下不够用,整个草坪上下能够信任的只有你一人。二是因为你身份存疑,如此光明正大的重用你,恐怕会引起别人的不满。可现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皇上殷切地看着他,“我想把你调回京都。”
他一口回绝。
“边疆如今事多繁杂,微臣暂时脱不开身。反而是您,步步惊心。每每想来,只觉得思念无比。”
接下来的时间,田君昊向他三百六十度的汇报边疆的工作。
他总是说自己身负重任,总得叫他知道自己有多么忙才好。
新来的民众要进行分配,防线要重新布置,还有许多事情都离不开人。
现在别说要从那里抽人,没向他要人都是好的。
“要是你说的这种情况,我确实不方便把你调回来。”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那不如给你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