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阳光照耀在她身上,她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田君昊,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田君昊见她一直站在那里,迟迟不动弹,忍不住回过头,“站在那里做什么,我带你去你休息的营帐。”
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座新的营帐。
打眼看去,竟然与其他人的营帐有着很大的差别。
时下,大多选用一块布和几根棍子支撑起来,就算一个营帐。
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讲究的也许多。
比如在营帐中铺上名贵的皮草,除了彰显主人的珍贵之外,同时也是为了保暖。
李湘莲的营帐中,就摆放着一张纯白无暇的虎皮。
她甚是惊喜都看过去,发现那居然是一张保存完好,没有半分瑕疵,纹路清晰的虎皮。
“我不能收。”
她立场坚定的回绝。
“我现在不过是一个投奔亲戚的孤女,哪有资格接受这么好的皮草。”
田君昊瞬间明白过来。
“你毕竟是一女子,如果没有强大的背景保护你,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李湘莲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看着眼前这样奢侈的布置,她意有所指的说道:“更何况,我在这里待不长久。”
营帐外忽然有人来叫他。
“田长官,楚将军手下的执政官前来问话。”
“你去给他找一个合适的营帐,回头再来向我报告。”
留下李湘莲与侍卫面面相觑。
“姑娘,请吧。”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她决定接受他的好意。
侍卫走在她身旁,事无巨细地为她介绍沿途的风景。
冷风吹过,只叫她本人冻的不行。
“我来这里时日不长,倒是听说一个极为嚣张的伙头军,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侍卫原本不想回答她的话,可是一想到顶头上司的吩咐,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了。
“姑娘说的可是张大?那小子仗着自己有个妹妹嫁得好,别说在伙头军之中,就是在我们这帮兄弟面前也是趾高气昂的。”
“妹妹?”
他走在她前面半步,“可不是。仗着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妹妹,嫁给周同知做小妾,那可是不把我们这些泥腿子放在眼里。”
“周同知?想来有那样嚣张的小舅子,这位猪通知平日里形式也是极为张扬的吧?”
“您可别误会。”他爽朗的笑开,谈起这位周同知,恨不得把人夸到天上去。“周同知可是军营里有名的好人。我们平时吃的用的都由他掌管。前几年打平谷,饿的那是前胸贴后背,多亏了周同知我们才撑了下来。只可惜啊,他眼光不好。有那样一个小舅子,还不知道给他丢了多少人。”
随着侍卫的哀叹,她大概弄清楚,这位周同知在其他人眼中是个什么形象。
处事公正,能将原本不算多的物资调度好,也算是一号人物。
一直走的远了些,离着田君昊的营帐越发的远。
“姑娘,公务在身,我也就把你送到这里。这里虽然是个肮脏地,但我敢用自己的性命来保证,绝对没人敢动你。”
掀开帘帐一看,里面赫然是十几个姑娘家抱团取暖。
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军爷,这会儿天还没黑呢。您就是想做色中恶鬼,也不好在只有青天白日的做那种事情吧。”
“胡说什么!”
早在路上,李湘莲就知道这是为了脸皮有多么的薄。
他的脸蛋当即通红,如同那煮熟的螃蟹一样。
“我送过来一个姑娘,这是田长官带过来的,你们可要好好照顾,绝对不许她受伤。”
李湘莲……
她现在后悔了,还来不来得及。
早知道是这样,来这样的地方,还不如睡在之前那个营帐。
虽然布置华丽,惹人注意,至少不用睡在这样的地方吧。
不是嫌弃人,只是单纯的嫌弃环境。
天知道,同样都是营帐,怎么其他人搭建的就能挡风遮雨,而这些姑娘家的营帐却如同一个摆设。
再看她们身上的衣服,全都是不加棉的,补丁摞着补丁,有的地方甚至根本没有布料去填补。
她们露在外面的手脚,全都长着冻疮。
侍卫一走,她们看着李湘莲的眼神越发的不善以及贪婪。
“她有衣服啊!而且没有补丁。”
“她还有鞋子。”
“你看她背着包袱,肯定有值钱的东西。”
众人窃窃私语,全都以为李湘莲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当然,就是知道也没什么。
她只有一个人,难道还能打败这么多人吗?
李湘莲不由得皱起眉来,“我劝你安分守己。你们这些人加起来,还不够我揍的。”
她们一拥而上,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所有人全都倒在地上,才知道后悔莫及。
原来这个女人没说错,她真的有能力把所有人都撂倒。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们,叫她们给她腾出一个地方来。
“我是讲道理的。只要你们安分守己,我绝对不会对你们动手。”
她躺在一边的角落,刚把被子铺下去,就有一个姑娘小心翼翼地蹭了过来。
“你不要睡在那里。那里是马姐的地方,等他回来看你强占了她的地盘,是会叫她不高兴的。”
什么鬼?
她不是很放在心上。
论武力,这帮女人绑起来都打不过她。
而且她所要求的并不算过分,不过是一个角落容纳她,这还不行吗?
她以为万事大吉,没想到天黑下来,竟出了意外。
这些女人,话里话外都是做皮肉生意的女人。
她出去做晚饭。
今天缺了一个张大,原本就拮据的人手更加的稀少。
李湘莲今天也就做了大概二百人的饭。
因为张大不在的缘故,她成功地多搞来一口锅。
为了叫他们更加有营养一些,不至于饿得只剩一把骨头。
李湘莲将空间中的鱼,刮鳞去骨之后,熬成汤也好叫他们解解馋。
当然,这里紧挨着一条小溪,能捉到两条鱼也是说得过去的。
于是,今天他们吃上了带着辣椒粉,用鱼熬粥的米汤。
虽然,她做得并不算好吃,也叫众人大饱口福。
回到屋里,就看见她的包袱,已经叫一个女人翻了个遍。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东西,眼中表现出极大的鄙视。
身上的衣服,是她带过来的。
这位马姐,与这里的其他女人全都不一样。
她身上穿的不是十分的体面,但身上衣服是绝对没有补丁的。
“我当是哪来的乡巴老,来到这里就狐假虎威耀武扬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窑子里的姑娘发春了呢?”
这话端得是恶毒。
多亏了她一向没脸没皮,完全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若是换一个姑娘,恐怕恨不得血溅当场,羞愧而死。
“我再怎么样,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倒是比不得你,身经百战。”
马姐不怒反笑,“再清白的姑娘来到这里,恐怕也不清白了。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你又凭什么与我们不一样。”
话音未落,她听见外面传来兵将们的喧嚣声。
马姐忽然换了一个样子,格外的风情万种。
水蛇腰一扭,万般风情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
“姑娘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客人来了。”
她就像是变魔术一样,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兜,拿出几根棍子一支,就成了一个钱罐。
“官爷们,你们也是常客,这个规矩还用我说吗?”
她晃荡着手上的布兜,打定主意要钱。
“马姐,你也说了我们是常客,总要通融通融。哥哥我想你想得紧,这仨瓜俩枣的,那还比得起咱们之间的情谊。你只管要我过去,这钱以后我给你补上。”
她娇笑着,就连脸上的皱纹都叫人觉得风情万种。
“那可不行。我们这些姐妹,可全指着这点钱能活命呢。”
有人骂她,她也不在意。
只要是没钱,谁都不能越过她进来。
小童蹭了过来,探出一张非常脏的脸蛋,“姐姐,你跟着我一起过来吧。姐姐们要做生意,我们是不能待在这里的。”
她还来不及发难,正在犹豫的时候,小童拉着她掀开布帘一把跑了出去。
“我们,绝对绝对不能待在那里。”
马姐似乎听到这里的声音,故意多纠缠了一下。
借着外面的月光,小童带着她缩到一个沟里。
与此同时,她也看清楚,这小姑娘身上穿着的衣服应该是她的。
“你,这……”
小童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满脸骄傲地说:“很漂亮对不对?这是姐姐特地给我买的,你摸摸这衣服有多么的暖和。”
可不是嘛,她为了能够保暖,不仅往里面塞了棉花,还掺了不少的蚕丝。
耗费巨大,最后居然没穿在自己的身上。
“姐姐们一向对我特别好,只是他们从来不许我在那里多待。”
想到里面发生的事,她甚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们这样做的目的。
小童也不是需要她的劝导。
只听她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知道姐姐们在做什么样的事,也知道他们为了我,做出了很多的牺牲。”
望着天边的明月,她脸上的神情是超乎她年龄的复杂。
“可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用呢?我这辈子都没办法从这里离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活不下去了。保持着外人眼中的贞洁,又有什么用?我觉得我这是在为她们活。”
小姑娘的脸上全是迷茫,李湘莲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导她。
“会好的。”
战争终会过去,未来会比现在更加美好。
如果没有这样简单的愿望,没有美好的期盼,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那么活着还有什么用?
“姐姐,”借着月光,小童忽然笑了出来。“我也觉得,明天会更好。”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小童带着她回去。
屋里显然进行过一番收拾,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春气,那是一种别样的味道。
想着这些人也不容易,李湘莲也就没有戳穿。
小童有条有理的收拾一番,睡下不提。
田君昊忙得脚不沾地。
刚刚打完一场仗,收复失地,同时也得到不少的物资,大大缓解了他们现在的情况。
田君昊就是为了盘点那些物资,一直忙到深夜,才想起来要过问李湘莲的事情。
“什么?你居然把人安排在军妓营帐?”
侍卫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启禀长官,整个军营中,只有他们那里有女人。”
不往那里送,还能往哪里送呢?
虽然忙了一整天,恨不得回到营帐就睡下的田君昊,阴沉着一张脸来到了军妓营帐。
众人刚刚睡下,连忙穿上衣服爬了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他就要把她拉走。
“你跟我走!”
她满脸通红地垂下头去,掩盖自己内心的不满。
当着这么多人,说这样有歧义让人误会的话,这不是叫人误会吗?
田君昊可没想到这一点。
她一把抓起李湘莲就往外带,半推半就之间,李湘莲来到了之前为她准备的营帐。
“也是我忙的脚不沾地,竟没想到手下把你送到那样的地方。”
“你,没受欺负吧?”
想到寻常三五个大汉根本近不了她身,他又放下心去。
李湘莲却不觉得这是好话。
“我当然没什么事。不过,军营之中为什么会出现军妓?”
这里可是连士兵们自己都顾不上的军营,要这几个女人做什么?
田君昊娓娓道来。
今日,发生在李湘莲身上的事情不是个例。
在她之前,已经有好几十个女人,因为那样的原因被抓进军营里。
这些女人,不出卖皮肉,又有什么办法活命呢?
朝廷可是连士兵都快养活不起,何况那几个没有编制的女人?
“听说,原本有上百个女人被抓进来。死的死病的病,最后就剩下这几个相依为命。”
未必吧。
想到自己刚进入营帐,就被搜身,想着要霸占她的财物。
“你不必管她们。来日方长,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番。若有什么事,我只管叫你。”
忙了一天,她确实困的都睁不开眼。
与此同时,小童被这些女人盘问。
“你可搞清楚她的来历?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小童脸上带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神情,严肃地摇摇头。
“我试过了,这个女人对我的防备心太强,根本不愿意于我说话。”
“那可就糟糕了。”
小童却不这样想,“这么多年,这样的手段咱们用多了,怎么可能栽到她身上?”
众人忧心忡忡地睡下,生怕给自己惹来麻烦。
第二天,马姐特地出门打探她的背景。
“一个孤女而已,京都来的大少爷,恰好看见她被守门官欺负,没什么背景。”
这样说来……马姐在心中盘算着,调笑一番就想回去。
“你可站住!张大那个不中用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叫人杀了。我在他身上,可亏了不少钱了。”
那双油腻的手不停地摸着她的脸。
马姐顺势依偎到他的身上,顺着他的身体不停的往下摸。
“光天化日的,我们总不能白日宣淫吧!”
“你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怎么配说这样的话?”
他直接压了上去。
李湘莲可没有心思去管外面的纷扰。
这些事情,只要惹不到她头上,她就当作不知道。
人活一辈子,凭什么要这么多管闲事?
她在这里做饭忙碌,外面的事,她可没法管。
因为她做的饭菜不仅管饱,还能叫人自内而外散发出热量,最近她管的人越来越多。
我们常说内卷现象,放在这些伙头兵身上,就是看谁做的饭好吃。
因为物资太少,他们就去比谁能够更加的管饱。
结果,李湘莲以绝对的优势赢得了这场比赛。
众人都觉得不服。
她一个小姑娘,做了多久的饭,怎么敢跟他们去比?
大家卯劲的做饭,只为了不输给她。
在众人其乐融融的时候,小童死了!
死在一个沟渠之中。
若不是天气寒冷,她的尸体没有受到过多的破坏,恐怕没人知道这里有一个姑娘凄惨的死去。
平日里坚强的马姐,眼泪扑朔而下。
“我定要寻出真凶,为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