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没钱,他现在连说话都觉得自己气虚。
因为他一时的好奇心,大太监连忙派人把这件事查了个底朝天。
只能说,皇帝不愧是皇帝。
三下五除二,他想要的结果就摆在他的面前。
那天,从李家出来之后,郑娘子回去就把这件衣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结构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朝代,凡是能成为大家之女,肯定稍微懂一点女工。
郑娘子更是其中翘楚。
还在闺中,她擅长女工的名声就传扬出来。
有了这么一件巧夺天工的衣服之后,她心痒难耐。
当天晚上,就把那件衣服翻来覆去看了个遍。
尤其是上面的式样。
究竟是用了什么针法,才绣的这样的巧夺天工。
就在她如痴如醉,甚至为这件衣服着迷的时候,不速之客来了。
虽然嫁了一个职位不算高的武将,但她是高嫁。
娘家不给力,自己手上也没有攒下多少钱。
花出那样大的一笔银子,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人穷志短。
这句话套到她身上,完全没有错。
娘家败落,连累她都跟着抬不起头来。
“我听说,你花了好大一笔钱,就是为了买一件漂亮衣服。”
一进门,她亲娘就噼头盖脸的指责起来。
“我看你是胆肥了!现在有银子不往娘家送,还敢在外面胡花乱造!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怎么配得起那件漂亮衣服?”
“娘,我没有。”
年近三十,做了好多年当家娘子,可她在自己亲娘面前仍旧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你没有?”
她冷哼了一声。
“外面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你这个郑家的人,没学会养育子女,花钱大手大脚。你知道这个名声传扬出去之后,叫咱们家以后日子怎么过吗?”
一听见这话,她整个人都木了。
“我没有!那就是一件漂亮的衣服,我没有败家!”
郑娘子泪水湖满了她的脸,显露出一张楚楚可怜动人心魄的脸蛋。
“哼!你说没有谁信?就是不愿意为夫家着想,你也要好好对你的娘家想想吧!有钱不想着帮扶娘家,反而去买那劳什子衣服。现在遇见这样的事,还不是我这个做娘的来救你。”
图穷匕见。
说到这里,她总算把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我看你把那件衣服叫我拿回家去,就说是买来孝敬亲娘的,看谁还敢编排你。”
郑娘子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娘,把衣服给了你,我对自己的丈夫怎么交代啊?”
我管你怎么交代?
一向刻薄的老婆子,这次倒是长了一个心眼,没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孝敬亲娘,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就是你丈夫,他也不能说什么的。”
话哪里是这样说的?
郑娘子费尽口舌,才叫她离开。
人走之后,她浑身都没力气。
这件事显然不对,李家一向能管住自己的嘴,怎么会把这个消息说的满大街都是?
丈夫回到家中,面无异色。
她尝试着提出了这个话题,发现她没有其他的反应。
那么现在事实就很明显了,之前是她娘在诈她。
这件衣服虽然美丽,可她明显留不住。
当晚,她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她丈夫说明。
郑建功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选秀将近,他完全可以把这件衣服拿出去做文章。
如果处理得当,他现在的位置还可以往上动一动。
兜兜转转,这件衣服就到了兴安郡郡守的手上。
没有这件衣服之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赌上一堵。
得此利器,那不是天赐良机?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皇帝提出一个至关重要的点。
“这件衣服是谁做的呢?”
他慢慢地思考着,不断地完善着脑海中的计划。
想到那件衣服的触感,还有美人站在凉亭中那么久,面色无异。
他甚至还借此机会,掂量了一下衣服。
有些重量,但比不上皮草重。
如果它可以批量生产,岂不是天下再无饥寒?
越想越觉得兴奋,明明是数九寒天,他却觉得从内心中涌翻一股热量。
“再查,务必要找到材料的供应商。”
李湘莲可不知道,有人正在惦记她。
此时此刻,她正被人邀请,被逼着看着眼前的药方。
“师妹,你再好好看看眼前的病例。”
她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没什么事啊?
药方详略得当,这手字跟鬼画符一样,她也看不懂啊!
老大夫可是有一手好字。
李湘莲之前遇见的大夫,别说人家字练的怎么样,至少是能让正常人看明白的。
她看着眼前这张药方,又抬起头看着小郑大夫那张人模狗样的脸,越发觉得人不可貌相。
小郑大夫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师妹,师傅这么多年也只收了,我们两个徒弟。你能叫师父看进眼里,想必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本事?”
李湘莲……
她其实只是在走狗屎运。
老大夫一世英名,或许会葬送在她手上。
看她没说出什么有见地的话来,小郑大夫误以为是她还没出师。
一个没出师的徒弟,师父是怎么放心她出来闯荡的呢?
于是,误会就这样误打误撞地产生了。
一定是她有什么背景,才叫向来刚正不阿的师傅高抬贵手。
她一头雾水,最后小郑大夫可以说是十分尊重她。
不仅这样,除此之外,还毕恭毕敬的奉上了,她上笔药方的分成。
李湘莲虽然不懂他们这个行业里面的规则。
可她也是见过现在的花花世界,明白拿技术入股的话,怎么也要成品销售之后,她才能拿到钱。
现在给钱的话,到底是谁在掏腰包呢?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下去。
她手上还有一点积蓄,生活还能维持,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这人闲着的时候,总是会有麻烦找上门。
李湘莲还在家里面待了几天,李三全就看她不顺眼。
“你这个白眼狼!我算是白养你了!”
因为她娘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李三全最近看她是哪哪都不对。
她连呼吸,都觉得她是错的。
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没得法子,她只好化身男人继续在外面查找信息。
茫茫人海,想要知道一个人的下落,何其的艰难。
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李湘莲在外面四处碰壁,回到家里还要面对亲爹的挑剔。
日子再这样过下去,别人没有事,她反倒疯了!
又是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原本的棉衣彻底不管事!
行走在大街上,一向繁华的京都,居然出现了死人!
她心情沉重。
来到京都这么久,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发现这个朝代是真的穷啊!
天子脚下,守城的士兵饿的脸颊都凹了进去。
那些边疆的士兵,还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罪?
这一场大雪下来,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有这个准备的,不止是李湘莲。
边疆战乱四起,再次见到田君昊,他明显要比之前瘦了很多。
和他的眼睛熠熠发光,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与之前所见的完全不一样。
“我要走了。我要去边疆保家卫国,京都的事还劳你多费心。”
留下一个牌子,还有几个公主府的老人,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京都之中,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大多数人都没有察觉,只有少数的政客,以及关注边疆的人才能察觉出来。
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田君昊已经跟随大军离开。
他离开的无声无息。
之前他负责的是事物,已经换了人过来负责。
李湘莲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是松了一口气?
还是提心吊胆?
去济世堂,除了小郑大夫,再也没有熟面孔。
之前在庙会受到轻伤的民众,初步处理伤口之后再也没有过来。
因为贫穷,他们宁愿忍受着这点小伤,也不想多花钱。
日子一日的冷了下来。
李湘莲偶尔会过来学一些医术。
她见过的病例还是太单一,还有好多东西都没有搞明白。
于是这几日,她一直跟在小郑大夫身旁。
做大夫的过程,就是不断学习的过程。
李湘莲自认为自己还太弱小,没有他们那么厉害。
小郑大夫带着她从头到尾都学了一遍药材。
她捂着自己的脑袋,看着眼前的药材,只觉得头疼。
金银花能治什么来着?
她在心中回想了一遍,然后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小郑大夫。
其实,他心中也有了谱。
“师妹,你这基础没打牢实啊!”
怎么能拿出那么精妙的药方,在药材方面可就犯了迷湖?
李湘莲……
其实这话也没有说错,她学医的时间不长,遇到的事情太多。
从而导致,之前所看过的药材来来回回只有那么几样。
用到哪种药方,她就对药方上的药材特别的熟悉。
换了一种病症,她就完全不明白了。
她背了那么多药方,也只是知道这个病症用什么药方,具体的增减她还搞不明白。
只能说,小郑大夫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大夫。
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局限性。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湘莲吧,主要是觉得丢人。
算下来,她接触中医也有了大半年。
现在连基础都没有打坚实,又哪里好意思说别的呢?
她大言不惭地成为王荣的主治大夫。
这可真是,还没学会走,满脑子想着跑了。
“从今以后,你先跟着我把药材给认明白了。”
她就这样过上了,每天来医馆打卡的生活。
王荣彻底伤好之后,她还给他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当然,她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医术有多么的垃圾。
为了怕出什么状况,她查验过之后,是叫小黄跟着检查了一遍的。
腹部拿到伤疤,如今已经彻底愈合。
除了一道浅浅的白痕,根本没有任何差错。
再过两天,甚至连那道白痕都没有了。
空间出品,必属精品。
小郑大夫之前就对他的伤口感兴趣。
李湘莲想着叫他过来检查一番,他当机立断地答应了下来。
“师妹难得向我提出要求,我怎么能不答应呢?”
于是,他上手把脉的时候,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这个人送过来是什么样子,他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短短几天就好成这样?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李湘莲,她难道真是一个天才?
李湘莲可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的什么?
王荣伤愈出院,她心中可是放下一块大石头。
今天,跟着一起病愈的,还有某个被关在房中的小世子。
楚嘉颖总算能出来透口气。
这几天一直被按在床上,都快憋死他了。
这窗户刚打开,身后就有那不长眼的手疾眼快地把窗户关了上来。
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可是特地挑他正在整理床铺,才把窗户打开的。
“小少爷,您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骨。大病初愈,怎么也要休养两天?公主要是知道我叫您吹冷风,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我掉的。”
楚嘉颖只能兴致缺缺地坐到茶桌旁。
“外面天气那样好,正是饮酒作乐的时候,整天被关在屋子里,可真是叫他闷死了!”
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以及及膝深的厚雪,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百无聊赖之际,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真是的,从前也没见你敲过门,怎么现在反倒学会了?”
挟裹着外面的雪花,他一进门身上都带着寒气。
来人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大衣已经掩盖不住他寒冷的脸色。
“没记错的话,我可是第一次来你这里。怎么叫你说的,我好像来了千八百次了?”
“唐邵?”
他尖叫出声,激动地扑到他的怀里。
“你怎么来了?”
平日里相看两生厌。
可是,被关在房间里那么久,今天就是来一只小强,他都觉得眉清目秀。
何况是一个大活人。
“快站在那里!平日你看我哪哪都不顺眼,怎么今天这样激动?先说好啊,我可没有断袖之癖。”
“去你的!”
一句话,叫他找回从前那个讨厌的唐家二少。
“我跟你说,这几天都快闷死了!最近天冷,我连这个房门都出不去,更别说去青楼酒馆。就是除了这院门,都得被抓回来。”
唐邵面带微笑。
大概是从鬼门关上走过一回,他总觉得从前过得太过幼稚。
两个人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疏远,如今又要靠近。
“这次过来,除了向你问好,还是来向你告别的。”
一见面,唐邵就扔下一个大雷,把楚嘉颖炸的外焦里嫩。
“我要走了。”
这可真是……
他说不出来自己是怎么想的。
只是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不断地发酵。
“你怎么,你要去哪?”
唐邵吊儿郎当的,没觉得这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边疆!小爷我也要保家卫国去了!”
边疆?!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炸的甚至说不出话来。
于是他艰难地问道:“你去边疆做什么?京都还不够你玩的吗?”
他爹在边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有的选,谁要去那样的苦寒之地受罪呢。
他唐二少娇生惯养惯了,怎么受得了那样的罪?
朋友一场,他要劝他三思而后行。
唐邵笑的飞扬,赫然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大少爷。
“玩什么玩?男子汉大丈夫,那就是要建功立业的。你呀,以后也要懂事一点,不要叫你的家里人担心了。再这样下去,小心连自己的小命都给搭进去。”
唐邵离开之后,他在脑海中,不停的想着他所说的话。
我难道很幼稚吗?
公主独子,父亲又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自幼体弱,父母从没在他身上增加额外的负担。
出生以来他就尊贵无比。
上苍给了他任性的资本,他就任性。
但不纨绔。
曾经,他以为这样就够了。
小厮见他在椅子上呆坐许久,于是出言提醒。
“我真的很任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