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很快抵达目的地。
宋绵竹抬头打量,心里又是一沉,眼前宅院非是官府,若当真是朝廷在寻他们,没理由是在此见面。
然而身不由己,她只能沉默以对。
屋内,早已有人在等待。
当看到郁香兰在慢悠悠煮茶时,宋绵竹竟一点儿不觉意外。
虽然来之前她未曾有过猜想,可见到人后,反倒觉得确实该是如此。
“咱又见面了,你说,这算不算一种缘分?”郁香兰手持紫砂壶,倒出几盏茶,抬手朝二人示意,“在草原上可喝不到此等好茶。”
“就怕是孽缘。”宋绵竹大大咧咧坐到椅上,却没伸手端茶盏,眼下不比之前,好不容易养好了伤,她可得提防些,谁叫眼前的女人擅使毒。
“所以,巴德望也是你的人?先前在羊倌儿镇,你们搁那儿演戏给沉河看?”她直言不讳,目光紧紧盯住郁香兰。
对方轻笑声,竟没有隐瞒:“妹妹可是冤枉巴老爷了,他是想帮你,可谁让他手下弟兄多了?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妹妹该是懂得。”
越是险恶之地,人心越是难辩。
巴德望被手下人背叛,或许只是迟早的事,又或许,他自己也能猜到这点,只是还未做好准备。
宋绵竹点点头:“姐姐如此坦诚,倒是解了我的疑惑。荒原上追击的人是你,收买官兵的也是你,姐姐真是好大手笔。”
郁香兰语带嘲讽:“姐姐倒是该感谢巴老爷,不让你们出了草原,脱离金帐的保护,我等又该如何下手?”
宋绵竹却不理她,自顾自说起:“妹妹好奇啊,姐姐在牧族身份尊贵,又为何要嫁于三皇子做妾?妾室妾室,便是被人发卖打死,也讨不到公道。”
郁香兰神色微变,狠狠咬了下牙。
这是她不愿被提及的心头痛,若不是宋家屡次破坏主上计划,害她陷入牢狱之中,又何至于出此下招。
“所以啊,妹妹心里很是疑惑,你……”宋绵竹眯起眼眸,“到底是站在哪头的?”
屋内似有片刻的沉寂。
郁香兰手持茶盏,轻轻摩挲,脸上带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妹妹如此聪明,何不猜一猜。”
“算了,我这人怠懒惯了,不爱管闲事。再说如今自身难保,还得在姐姐手下讨活路哩,不知姐姐将我们请来,究竟是想作何?”
宋绵竹可一点不想猜。
她又不傻,真猜对了,还能有什么好吗,别当场被杀人灭口吧。
其实答桉很简单。
无非是两种可能。
要么是三皇子勾结草原,意欲图谋边关,剑指皇位,所谓逼宫可是有先例的。
要么是三皇子这个傻缺儿,中了美人计,郁香兰不过是草原的暗棋,那么先前的一切反倒有了解释。
二哥老说要把水搅浑,看来有人跟他想到一起,早就亲身涉水,要把整个大晋给搅得天翻。
郁香兰神色晦暗不明,缓缓把茶盏放下:“依妹妹所见,若是用你二人,与大晋换高产粮食……可行得通?”
宋绵竹手勐地缩紧,面上却似好笑般:“到底是我发癔症,还是姐姐太天真,要拿两个女人,去换一族的未来,唔,除非皇帝老儿是瓜皮!”
“可你们不是一般的女人啊。”郁香兰似叹息,“你那小男人,如今还在草原上发疯哩,仅凭他的身份,皇帝就该多几分思量。”
宋绵竹豁然起身,脸上的澹然消失不见,双目中泛出赤红:“你们竟能困住他?”
郁香兰怔了下,似笑非笑,含湖其辞道:“镇北将军府唯一骨血,若是折在草原上,你猜,大晋的皇帝该如向武将们交待。”
江上多日漂泊,鬼门关徘回,到深陷荒原,都没法打败的小姑娘,竟罕见的情绪外露。
果然,针要扎到心头上,才会痛。
“那你怕是想多了,贺家跟皇帝有仇,怕是巴不得他早死,也好过自己每见一次,都被提醒曾经犯下的错误。”宋绵竹讥笑,“武将?大晋的武将早不管事儿了。”
这话倒是说到郁香兰心坎上。
大晋忽然改了风向,难免会有这方面的原因。
良心若是长偏了,就容易生出逃避心理,不见则没了烦恼。
郁香兰冷下脸:“便是皇帝不愿管,首辅大人也该为亲女着想吧。”
宋绵竹脸色比她还冷:“你跟林慕婉那厮姐妹相称,怎得心思比她幼稚许多,林大人那是什么身份,连我大嫂嫂都不愿相认,岂会给她出头?”
说完像是才知真相,哈哈大笑起:“我说怎么要绑大嫂嫂,原来是打这主意,看来你们草原人脑子不大行啊,主次都分不清,当时还不如绑四皇子哩。”
“想拿两个寻常女子,去换一国最宝贵的物资,你当那些朝臣都是吃干饭的?连我这样的女娃娃都知后果,真是笑掉大牙。”
若草原得到高产作物,解决掉粮食紧缺的问题,便是有了最坚固的后盾,到时大晋才是要陷入多事之秋。
“主上又岂会不知这些,可若不试,草原人又该去何处寻生路。”郁香兰闭了闭眼,往日的算计全然消失,只剩下漠然,“既然此计不通,便只能劳烦妹妹随我走一趟呢。”
宋绵竹心中一动,这个主上究竟是何人……
听出郁香兰话里意思,她瞥了眼阮娴,气哼哼道:“这算是威胁吗?你就那么肯定我会听话?”
“放心吧。我会让人妥善安置你大嫂,只要你不逃跑,她绝不会出事。可若是妹妹再动小心思,我就没法保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