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民间传起卫府的好,上层反倒多出些微辞。
其中尤以幸灾乐祸者为多。
“哎,你们听说了嘛,卫家在京城的生意,好像接连受阻。”
“这么大的事儿,哪可能没听说嘛,我家在京城的掌柜早就来信哩。”
“听说一连被封了好几处铺面,怕是损失不小,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
“要我说也不奇怪,就姓卫的那嚣张劲儿,何时把咱放在眼里。
当初刚来俩月,就敢跟本地商户抢饭吃。哼,我可是没给过好脸色,要不是后来…
京城不比咱这儿,有权有势的多着哩,说不得何时便踩了坑。”
“年前不就得罪过一回嘛,听说花了不少手段,方才把事摆平。”
“嘿,这就是老哥不知了吧,那回可是有京中权贵替其出头。这次外面闹得那么厉害,也没见有人出来平事儿,怕是…”
“你的意思是…那卫家被上面放弃了?也不对啊,他家不是知府亲戚吗,还需要旁的关系?”
“知府又如何,还能大得过皇家嘛…”
“嘶…难道说…”
后面的话儿,没人敢往下传了。
只要是牵扯到皇室,任谁都得多几分小心。
可这些人心底到底怎么想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知。
反正打那以后,卫府在通州的威势,似乎一下子被压下去。
连带着其与宋家的矛盾,好像也变得无人再关心。
要么说,小霸王欺压良善的戏码,方才格外能引起观者共情。
至于什么良心发现,回头是岸,又与闲杂人等有何干。
更别提,通州里的那些富商大户,多是盼着卫府摔跟头,好能趁机浑水摸鱼,肥了自家。
当传言闹得满城风雨时,偏偏处于话题中心的人,却是一反常态。
卫府自始至终未曾有过解释,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反倒一心把善事做得干净漂亮。
不光是给灾民施粥,甚至于极力从外地运粮,低价放仓,把通州粮价压得死死。
这在老百姓嘴里口碑越好,便越发成了豪门大户的眼中钉。
奈何卫府就是我行我素,甭管旁人如何明里暗里打听,使绊子,权当是瞧不见。
就好像那些是是非非,当真再与其无关。
别说是整个通州皆一头雾水,便是宋家亦陷入莫名其妙。
这天。
花溪街,宋游记前,队伍仍是排成一条长龙。
可往日过分热闹,而显嘈杂的人群,此时却莫名安静不少。
三俩熟人悉索碎语,时不时朝一处打量,脸上既八卦又紧张,像是看见什么稀奇事。
“她怎么来咯,先前听说俩家要讲和,我还以为是胡说,把邻居大姐给臭骂一顿。”
“可不奇怪了嘛,我刚瞧见时,还以为自己认错咯!”
“唔,你们才发现啊,光这一月,她就来三回啦……”
“难不成真像传得那般,宋家也是知府亲戚,只不过一个近亲一个远亲?”
“不好说……”
“瞧着是有那么点意思,如今咱城里,对灾民最上心的,可不就这俩家嘛,到底根子是好的。”
“哎幼,你这就念她家好啦,以前那些事全忘咯!我看就是在做戏!”
“做人不得朝前看嘛,那卫家的粮铺,你敢说你没去过!”
“反正我不信,狗能改得了吃屎……要么这宋家也有问题,合伙唱戏蒙咱哩!”
队伍里里忽然起了阵骚动。
几人狐疑看看,不由纷纷远离说话之人。
先不提卫府近来确实做了不少好事,就站在人铺子门口说坏话,如此两面三刀,反正他们是没那脸。
“嘿,我就说眼熟,你不是赵公子的书童的表舅家的连襟嘛!”
一句话绕了八个弯儿,把旁边人听得头大。
迷湖了半晌,也没能研究出这关系来。
好在是有人会抓重点,“哪个赵公子?”
“还能哪个嘛,城东赵府,就在桥上面被泼大粪那位!”
这么一说,大伙儿全明白了,看向先前那人的目光透出古怪。
就说此人混在队伍中,怎一个劲儿抹黑卫宋俩家。
要说是跟赵府有关,那就不奇怪了。
众人瞬间不爱搭理他,任凭他如何跟人搭茬,也没谁给个好脸色。
卫府名声是不咋样,可赵家却更不是个东西嘛。
先前城中粮贵,就属他家为最!
百姓们又不是傻子,既然半斤八两,就谁也别嫌弃谁咯。
那人被撅回来好几次,自觉丢了面子,一拂袖悻悻离开。
而在这全程中,站于前方排队的女子,始终未曾回过头,像是毫无所觉般。
她耐心等待着,素净的脸庞始终澹定,就那么施施然来到铺前。
点了些吃食打包,一手交钱一手取餐,方才留恋般朝里面看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这女子走后,场间的声音逐渐大起来,所有人都像是松了口气。
宋绵竹一掀帘子,从后院走出来,瞧着人离去的方向,纳闷滴咕:
“通州一霸改佛系人设?也太狗血了吧,哪个扑街作者敢如此写啊。”
阮娴紧跟其后,手里端着刚串好的肉串,笑说:
“许是人家真改好哩,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嫂嫂,你说这话,自己能信嘛。”
“为何不信,咱家小叔,不正是个例子吗?”
“唔,咱家小叔可不是浪子,明明是二流子。”
宋绵竹把肉串放到烤架上,控好火候,嘴上胡说八道,心底却难得犯迷湖。
先前上门来拜访,多少能算是示好。
或是为能将铺面出手,要赚回点本钱啥啥?
她虽觉得奇怪,但也没太在意,左右咱不入套便是。
俩家人保持表面上的友好,且拖且行。
可这卫大小姐,怎还真放下身段,竟亲自来铺里买吃食。
还不是一两回,而是隔三差五便现身,引得一众食客瞪掉眼珠子。
关键是,要说多显亲近,倒也没有。
来也轻轻,去也轻轻,从不主动打招呼。
就好像,真为买吃食而来。
再加上卫府近来那些传闻,她是当真看不懂了。
就态度转变太快,让人措手不及啊。
说好的反派,说好的打对台,双方连正面都没碰上,忽而一笑泯恩仇??
任谁遇上这种事,也没法儿信啊。
反正宋绵竹心里纳罕,打起万二分警惕,生怕有什么不在自己预料中的事发生。
当然,她此时的猜疑是对的,只是那超乎寻常的展开,有点儿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