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说来也是稀奇。
两封奏折顺利送到皇帝的书房,当即引得龙心大悦。
隔日,在早朝时,皇帝将此事拿出来好生说了一番。
“一介平民,亦有为朕排忧解难之心,尔等吃皇粮,却连个主意都想不出,难不成都是酒囊饭袋!
没错,他把大臣们全骂了个狗血淋头。
别看皇帝现在极重文人,那以前还没登基时,也没少带兵打仗,骨子里有着股狠劲儿。
要么当初宫变时,他能救驾及时,方才在一众皇亲中脱颖而出。
当初老皇帝年事已高,却迟迟没有子嗣。
早年生下的几个孩子,不是夭折便是早逝,只得从宗室里选继位人。
其实当时朝中有传言,老皇帝早已定下人选,只是对外没有公布而已。
于是便有人坐不住了。
一位王爷,仗着自己执掌部分兵权,毅然发动兵变,把皇宫给围了个结实。
老皇帝虽被送出,但逃亡路上多颠簸,终是没能挺住,一命呜呼。
而恰好此时,新帝带人来救驾,有幸在老皇帝死前见上一面。
无人知晓俩人会面时,曾谈论了些什么。
只知新帝临危受命,剿匪叛党,又有首辅支持,方才坐稳了皇位。
要知道他是皇室远亲,压根不是老皇帝一脉,按常理来说,怎么轮也轮不到他。
可偏偏天道垂青,让其比旁人快了一步。
至于先前,老皇帝心中所钟意之人,到底是谁,终是成了一个谜团。
这回洪灾祸世,明明先前寒冬便有预兆,除了永宁县令外,居然无一人提前做准备。
可不把皇帝气坏了嘛。
要按他年轻时的脾气,怕是要砍几个人头来消消火,也就是现在上了年纪,忙着修身养性,才没有大动干戈。
如今有了对比,便更觉满朝文武没法入眼。
皇帝发了一顿脾气,命专人带兵前往永宁运粮,责令百官火速救灾。
等退朝后,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非要给宋家一个赏赐。
那永宁县令是个实诚人,将此事由谁起头说了个清楚明白。
宋家尚未及笄的幼女,竟有如此见识,可比京中那些才女,要有真才实学得多。
更为难得的是,有一颗甘为百姓着想的善心。
至于这赏赐该怎么给,皇帝又玩了个花样,竟然让人给宋家传话,问其想要些什么。
堪称是天下奇闻。
便是朝中一品大员,也没有自己选择赏赐的机会呀。
皇家的恩赐,向来是泼天的福分,有就不错咯,哪儿还有的挑嘛。
这条消息传出去后,引起不少朝臣的关注,皆是等着看好戏。
也不知那宋家,到底会如何选择。
有时候机会把握在自己手里,也不见得就是件美事。
伴君如伴虎,可不是说说而已。
何况陛下近年来,脾气越发古怪,若是太贪心,别反而触怒龙颜。
此时,院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大伙儿都还没回过神来。
天子有赏赐,他们不是没想过,可专门让人来问,是个什么操作啊?
这以前也没听说过呀,难道现在朝廷已经如此开明……
众人面色古怪,马上在心里否定这个想法。
朝廷是个什么玩意儿,老百姓还能不清楚嘛。
反正他们心里慌慌的,跟在做梦似的,压根不敢相信。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诡异笑声。
就那种,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要笑不笑,憋得人难受的感觉。
比大白的公鹅嗓还难听!
金氏左右看看,发现宋老汉两眼发直,身子一颠一颠,跟魔障了似的,差点没吓个半死。
她顿时一巴掌拍过去,“你个糟老头子,想赫死人呀!”
宋老汉浑身一抖,从遐想中清醒过来,脱口而出一句:
“大胆!竟然袭击宋家老太爷,我孙女可跟陛下有交情!”
宋绵竹无语看眼她爷,猜到不用猜,老头的脑洞怕是开出了天际!
她大放厥词道:“我看陛下就是想赖账,把买粮钱结了,不比啥空头……圣旨都强!”
“支票”两个字挂在嘴边,差点就要出去了。
半句话拉得老长,听得大伙儿都快背过气。
“可不敢瞎说啊,”金氏嘴上训了句,脸上表情却是很以为然。
啥赏赐也没银子强啊,两百多万斤粮食,不得能卖上万两啊。
当然她也有自知之明,要没田地没人手,自家再怎么也种不得那么多。
可就算按合伙种田,拿个三成份子,也值好几千两嘛。
说给就给出去了,这账不能算,一算老太太疼得心肝儿都在颤。
“那不能够吧,陛下什么人物啊,啷个会赖账。”宋老汉对皇家还是抱有敬畏。
宋绵竹撇撇嘴,“反正我觉得悬,要给银子就直接给了,还问啥子问嘛。那我还能直接跟他要钱吗?显得咱多没觉悟似的。”
老两口含湖了,心想他们就一泥腿子,要个啥子觉悟嘛。
可再一想,二孙子以后是要当官的,咱作为家里人,啷个能拖他后腿。
万一惹得陛下不高兴,本来考了状元,能当个大官,却被换成九品芝麻官,那才是亏大发啦。
这么一想,他们反而澹定了,左右讨不到啥好处,还瞎激动个啥。
没意思。
“听绵丫头的,你说要啥就要啥,本来陛下也是问你。”
宋绵竹其实心里早就有了想法,方才那么说,不过是为打消众人的激动。
她玩笑似地开口:“老听戏文说啥,免死金牌,咱能要一个吗?”
金氏心一下提起来,惊道:“咱要那玩意儿干啥!”
大伙儿亦是惊诧不已。
几个妯里在掰玉米棒子,本来并不关心此事,闻声全抬起头来。
小姑子向来语出惊人,这回是玩儿大发啦。
免死金牌,听着是好东西,可关键是得看如何去用。
他们家都是本分人,又不准作奸犯科,免个啥子死嘛?
苏老爹嘿然一笑,好像猜到些什么。
宋青河被小玉泽缠住,把他抱到腿上,五指微微收拢,眼里情绪意味不明。
威牙山寨的蹊跷事,三皇子的名头,一直是压在宋家身上的大山。
宋绵竹忽然瞥了眼贺闻,正好跟他投来的目光对上。
他们之间好像横着一条秘密。
虽未有过沟通,但彼此都知道,对方跟京城有着某种道不清的关系。
小姑娘不动神色,把众人反应纳入眼底,神色澹澹,笃定道:
“因为值钱啊,金牌金牌,金子做得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