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端着大瓷盆走进来,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没看上去那么平静。
诱人的香气直往众人鼻子里钻,沾染酱汁的鸡肉里,掺杂着金黄色的土豆块,瞧着便觉得食欲大开。
“来来,尝尝这个土豆烧鸡,火候闷得刚刚好幼。”
她是紧记孙女的叮嘱,要把这道菜留在最后上,其实刚刚站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话。
此时把瓷盆放到桌上,离开之前不忘悄悄瞪眼孙女,好嘛,刚差点没把老婆子吓死。
以前仅着家里人祸祸,如今大饼都画到县老爷头上咯!
那些话听得金氏是云里雾里,但总归有一点是听明白咯。
孙女这回画的饼,比自家所有营生加起来都大,说不得就是上达天听的买卖啊!
她心里着实有点虚,见个七品芝麻官都觉得腿软,要真……不敢想啊!
宋绵竹接收到她奶的眼神,还了个笑嘻嘻的表情。
路都走出来了,只能是继续往下走,再者天灾当前,既然有那个能力,总得做些什么,才不枉自己来这世上一趟吧。
见大伙儿只看不动,好像还沉浸在方才的谈话中,她头一个拿起快子,夹了块土豆举起来示意。
“姜大人,村长爷爷,这便是我说得高产作物之一,你们尝尝看。
等会儿还有红薯汤作甜品,那也是能当饭吃的,做法多样。
咱家过冬时曾尝试种过一分地,已经亲眼确认过其产量,完全不用担心。”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亲身体验来的可信,在小姑娘的热情催促下,众人纷纷动起快子品尝。
入口便是股辛辣刺激,老宋家爱吃辣的多,再者这道菜放点辣椒的确更提味。
那所谓的土豆口感绵密,裹着浓浓的酱香,直让人觉得过瘾,吃了还想吃。
宋茂学连吃两块,再也顾不上喝酒了,抄起碗开始盛饭,嘴里还在激动叫唤:
“如此美味之物,竟然还能亩产任多,难不成是那天上掉下的仙种?”
乡下人摆席,有没有酒不是最重要的,每桌必须得摆上一大盆米饭或者馒头。
毕竟这时候还是以吃饱为主,好些人一上桌便开始吃饭抢菜。
荤菜那是精贵东西,一般村里摆席,桌上能有两个荤食便是讲究人家。
自然得把主食做足,好让客人吃饱咯。
“村长爷爷瞧您说得,要真是啥仙种,我肯定藏在家里,不舍得拿出来。
这玩意哩,在咱大晋国是稀奇,可在海外便不算特别稀奇哩。
我听说京城那块儿,不是有很多胡商嘛,就是他们把东西带进来的。
其实在八闽那块,已经先有人种咯,只是没有得到普及,也没得到当地人重视。”
宋绵竹被老头的话逗乐,瞧俩人都在抢着吃土豆,好似那比肉还美味。
她只能“勉为其难”去吃鸡肉,给自己嘴里赛块鸡腿肉,顺手又给贺闻夹了块。
不忘用眼神朝人示意:别光顾着喝酒,趁着俩傻子没反应过来,赶紧吃肉啊!
姜云景本身不是贪嘴的人,连吃几块土豆,也只是被它的新奇所吸引。
可看着小姑娘在那挤眉弄眼,连带着宋青河使劲捡肉吃,便觉得有趣地紧,原本伸向土豆的快子也转向鸡肉。
宋茂学美滋滋扒着饭,眼见盆里的鸡肉飞速变少,老头一下缓过神来。
哎幼,土豆再稀奇也是粮食,哪有肉来得香啊!亏咯亏咯!
顿时这个也加入抢肉中,一时间屋里只有夹菜声,原先紧张的气氛为之一空。
炖煮入味的鸡肉,油脂外溢,煎制金黄的土豆,外皮还带着些酥脆,裹着汤汁浇在二米饭上,香得人直咂嘴。
这一顿饭吃得安静,宋绵竹撑了两碗便没了战斗力,连带着一会儿的甜汤都没肚子吃咯。
只能托着腮帮子看他们比赛,期间跑了三趟灶房帮着添饭。
最后贺闻以绝对的优势取胜,姜云景第一个遗憾放下快子,被姜升以公务之名喊走时,不忘朝少年投去个佩服的眼神。
等到县令大人走后,宋茂学一下跟活了过来似的,腆着老脸凑到宋绵竹身旁。
“绵丫头啊,你说得那个借粮,能不能也给咱村里借借啊?
你也看到咯,大伙儿今年的日子,属实不好过啊。”
宋绵竹笑着拍胸脯,“这事儿不用您说,我也会提出来的,自家的种粮肯定优先村里。
只是东西种出来要如何处理,你们都得听我的,这样才能带咱全村过上好日子。”
“那是当然,村里那帮子人啊,巴不得你给多出出主意。”把宋茂学乐得啊,连夸她是个好孩子,又激动端着酒碗出去找老两口。
老头一走,屋里便更安静,两兄妹看着贺闻吃饭,
宋绵竹突起殷勤拿起碗盛汤。
“二哥,接下来的事要麻烦你了,尽快跟姜大人把事情敲定。
看看到时候契子要怎么签,具体该如何执行,还有咱的机会别忘咯。”
“放心交给二哥。”宋青河艰难接过汤碗,摸了下挺起的肚子,有点后悔方才的贪嘴。
关于如何借粮,俩人是仔细商议过的,谁让家里就这么个聪明人哩,自然是能者多劳。
这借粮可不光是为了那一倍的回报,在宋绵竹的设想中,还得跟人签一个优先供应合同。
就是说他们种出来的粮食,若是有售卖的想法,头一茬,必须得优先卖给老宋家。
方才对外说是有四万斤粮食,其实宋绵竹还谦虚了不少。
开春后风调雨顺,田里庄稼走势极好,怎么也会比冬天那会儿要高产。
在她的预估中,亩产应该能达到四五千斤,至少能得八万斤粮食。
红薯加点水熬成稀汤,土豆搀着野菜杂粮烙饼子,仅以活下去为前提,四万斤粮食便足千余人熬过三月。
永宁县只是赴京的其中一条路,灾民或许来得不少,但只要有这些粮食,左右是应付的过来。
四万斤种粮下地,熬过三个月后,便是百万斤的收获啊。
这对宋家,对宋绵竹来说,很重要。
自家一直处于莫名的危机中,说不得什么时候便需要借一借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