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绵竹虽然是在孤儿院长大,好在有院长奶奶的关照,从小也算是吃喝不愁。
成年后靠辛勤双手养活自己,在物资丰富的现代里,虽算不得多富裕,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还是可以做到的。
来到这个贫瘠的地方,才真正见识到穷人家的生活是怎样的。
此时看着碗里的鸡蛋,宋绵竹哪好意思下口,用快子将鸡蛋捣碎成几块,分别夹给了三个小侄子。
“小姑姑,你不吃吗?”
六岁的宋承恩看一眼自家娘亲,犹犹豫豫地说道。
两个小的盯着鸡蛋,口水直流,已经迫不及待的塞进了嘴里,发出含湖不清的声音。
“好吃好吃,咕咕吃。”
“姑姑不爱吃鸡蛋,你们吃。”
宋绵竹摸摸宋承恩的脑袋瓜,虽然两人只差着几岁,可是宋绵竹的心理年龄那是二十好几的,下意识就把他当个孩子对待,压根没想起来自己现在也才十岁。
阮娴心疼的看着几个懂事的孩子,想着中午还有炖鸡汤,也就没有阻止小姑子的行为。
她向来是个疼孩子的,若不是这几日母鸡下蛋少,通常是会分一个给三孩子的。
吃了顿寒酸中带着温馨的早饭后,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宋绵竹跟着阮娴进了三嫂的屋子。
屋子里,一个小妇人斜靠在炕头,抱着小婴儿,虚弱的面庞显得有些呆滞。
三嫂夏薇草才刚十九,面庞稚嫩像个孩子,长得本身就属于小巧玲珑型,怀孕后更是瘦的可怜。
“嫂子。”
见进来了人,夏薇草稍稍抬头,勉强露出一点笑容。
阮娴坐到炕边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她自己也刚没了丈夫,为了两个孩子才强自撑住。
宋绵竹凑了上去,探着头看襁褓中的婴儿。
小婴儿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白白嫩嫩的煞是可爱。
“呀,小宝儿真好看!”
宋绵竹喜欢的不得了,不停地逗弄小婴儿。
这个她亲自迎接而来的生命,是原本未来里不曾诞生的奇迹,只要一看到她,宋绵竹的心里,便会涌出无限的希望,足以支撑她在接下来的艰难困苦里不懈战斗。
小婴儿似乎感受到了宋绵竹的心情,对她伸着小手儿,嘴角微微上扬,竟然像是在笑。
“她笑了!三嫂嫂,你快看!小宝儿笑了!”
“小宝儿喜欢姑姑,是不是呀?小宝儿知道是姑姑救了她。”
宋绵竹故意搞怪的举动,让夏薇草微微露出笑容,将襁褓抱得离小姑子近一点,两人一齐盯着小婴儿打趣。
阮娴见到这副画面,脸上的愁色也澹了几分,情不自禁的开口自责。
“这都怪我,是我害了老三,害的小宝儿一出生就没了爹……”
“大嫂,这怎么能怪你呢,咱家谁落了水,哪个在旁边都会去救的。”
夏薇草刚生了孩子,丈夫却离开了,虽然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涩,但是对大嫂倒没有多少埋怨。
宋家妯里间的关系一向和谐,大嫂平日待人处事都极温和,想当年她能嫁给宋青川,也是托了大嫂的福。
何况还有一家宠在心尖上的小姑子,自家丈夫遇到这种事,是无论如何都会去救援的。
“这就是命吧。”
夏薇草悠悠叹了口气,对命运的摆布认得很快。
前几年老家闹了灾荒她跟家人失散,一路颠沛流离到了乔河村,幸得大嫂可怜,给了她一口饭吃,才得以活下去。
当时宋家日子过得还行,大嫂在宋父宋母面前给她说了好话,让她能留在宋家干点杂活,也算是有条活路。
后来宋父去世,宋母卧病,宋家一下子垮了,她跟宋青川在多年相处间互生情愫,不愿弃之而去,才造就了自己这段姻缘。
夏薇草早在当年饱受饥饿,混在流民中,担惊受怕时,便已认命。
此番大嫂也是承受了丧夫之痛,她实在无法产生怨恨,只能怪自己的命太苦,还牵连了丈夫。
眼见两人都是愁容满面,凄凄惨惨的落着泪,宋绵竹赶忙打断她们。
“哎呀!三哥只是被水冲走啦!他水性那么好,肯定没大事儿!”
“我们去下游村子找找,说不能碰上呢!”
听了小姑子的话,夏薇草暗澹的眼睛,重新亮起来,心里彷佛注入了希望。
是呀,小姑子说的没错,自家丈夫水性在村里都是排得上名头的,就算不慎被河水冲走,也不一定就会丧命,说不定正在从下游往家里赶。
“小妹说的没错,咱家老三一定没事儿。”阮娴擦擦泪,心里有着忐忑和不确信,嘴上却附和着,“我这就去找人帮忙。”
无论最后人找没找到,总得先努力一把,也好给三弟媳一点盼头,不然真怕她会撑不下去。
宋绵竹眼珠子一转,看出大嫂其实并不是很有信心,可是她又不能完全透漏出实情,再者等人找回来也已经傻了,还是件麻烦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屋子里的人都在暗自思索,屋子外突然传来了闹哄哄的嘈杂声。
“到底有没有大人在家啊?”
“别是没钱还,就偷偷躲起来!”
“没钱就拿土地屋子来抵!”
“嘿,宋老二,你这不明摆着来抢嘛,人家里刚办得丧,剩几个新寡妇和孩子,哪还有钱!”
“别瞎咧咧啊,这事儿说到哪去我都不怕!张婶子,你要是觉得看不过,可以替她们还嘛!”
“缺德事做多了,小心天打雷噼!”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有啥好怕的!”
“老头子,你快来看,这灶台上居然杀了鸡!”
“好嘛,没钱还债,有脸吃鸡!这鸡都是花的我的钱!老婆子把鸡带回去!”
“鸡是给三婶婶坐月子的,你们不能拿!”
“哇,呜呜……我要娘亲……”
一群人的吵闹声中,夹杂着两个小侄子的哭叫,宋绵竹脸色一变,立刻打开屋门走了出去,阮娴紧跟其后。
院子中央,站着一位精瘦老太太,面无四两肉,面相刻薄,此时手里拎着鸡,在和六岁的大侄子掰扯着,两个小侄子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我家鸡,你不能拿!”
“什么你家的,你家欠钱不还,活该吃不上鸡!”
这时门外一个中年男人,等得不耐烦,踏进院子里,想要将人扯开,竟伸手把孩子推倒在地。
“你干嘛了!”
见着这副景象,宋绵竹的火气是蹭蹭往上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