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所有女子入席后,小二出来接替大娘,顺手翻了下挂在门外的牌子。
原本红色的木牌,变成了蓝色朝上,向远处观望的人群传递信号。
本来按照悦来酒楼的规定,女子入场和男子入场中间,相隔有半个时辰,这些人无需来的太早。
可某些人耐不住性子啊,一个个打着聊闲的名头,在四周走走看看,眼睛不敢往那边挪,可旁人却都知,这群戴着帷帽的人是来干嘛的。
此时,哗啦啦涌过去一群人,后门口瞬间又排起长龙。
铁柱立马急了,好喝好吃在等着自己啊,他推起宋青河的轮椅,便开始狂奔。
宋绵竹在后面大喊:“等等,等等,你俩帷帽还没带呢!”
其实宋青河已经戴上了,在大街上狂奔,可真是人生头一回啊。
本来他还觉得,坐轮椅的就自己一个,遮不遮掩无甚区别,现在却是老老实实,好歹把脸挡住吧。
铁铁脚下不停,从二哥手里接过帷帽,往头上一盖,那架势跟要去地里抢收似的。
他一路左躲右闪带拐弯,非常巧妙挤进人群,在队伍中占据了个比较靠前的位置。
后面好些人在嚷嚷:“谁啊,这是,咋还有带板车来的!”
“咳咳,看清楚没有,人家那是轮椅!就是瞧着有点稀奇,没见过这样式的…”
“哎幼我咋没想到这好主意,找个人推着自己多舒坦呀!挤得我一身汗,待会儿可还咋见姑娘!”
“行咯,都别挤了,咱好好排队!有牌子都能进去!”
“是啊,挤啥呀?早进去晚进去不都一样嘛!”
“说得轻巧,我刚不就是被你一屁股顶出来的嘛!”
“嘿嘿,大兄弟,咱想的都一样,谁也别说谁哩!”
这宴席开场,由女子先入席落座,男子后入场,便是多了个选择的机会,虽然瞧不见容貌,但从衣着打扮上,多少能窥见一二。
待席面吃得差不多,俩人聊的也差不多,便进入第二轮。
由女子起身,自由选择想要更换的坐席,当然若是与同桌之人相谈甚欢,不更改也是可以的。
如此这般,总共经过四轮,直到晚宴结束。
若是寻到中意之人,便可将两枚木牌放在一起,同时交于小二。
反之,觉得并无能与之交心的人,则在离去之时,将木牌单独搁于桌面。
虽然本次宴席的主旨,乃是无关家世的自由恋爱,可现实里却还是,抹不掉外在因素的影响。
在征得双方同意后,酒楼方面会将两人身份告知,之后到底能不能终成卷属,还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宋绵竹在队伍旁熘熘达达,引得不少人注视。
说好的男子入场时间,怎得有个小姑娘在这里?
难不成也是来参加春日宴?那怎得连个帷帽都没戴?胆也太大了吧…
维持秩序的小二,听见众人的滴咕,连忙在旁解释道:
“哎幼客官,可不敢乱说啊,人姑娘年纪还小哩,这是咱…掌柜家亲戚,过来玩的!”
他是想说酒楼小东家,到嘴的话又憋了回去。
以前宋姑娘便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今推了跟酒楼的合作,便更不好称呼她为小东家呢。
宋绵竹没想到自己当个吃瓜群众,还能惹出这么大的动静。
瞅见铁柱跟二哥混在队伍里,俩人皆是目不斜视,假装不认识自己。
她撇撇嘴,蹦哒过去,狠狠一拍铁柱胳膊,大声喊道:
“你俩好好表现,争取给我娶个嫂子回去,妹妹我在外面等你们凯旋归来。”
说完不等俩人反应,便转身一熘烟跑了。
周围说话声,顿时为之一变,大伙儿窃窃私语着。
“原来是当妹子的来送哥哥,这可真新鲜。”
“哪家的小伙啊,娶不到媳妇,连妹子都要为其担忧。”
铁柱臊得脸胀红,头低得快埋进宋青河肩窝。
被他轻轻给搡开,心里是哭笑不得,自己明明有媳妇好伐!跟这些单身狗他不一样啊!
那边宋绵竹转悠去前面,酒楼正门前也是热闹非凡。
与之前的蟹宴不同,明明没有设戏台,亦没有请说书人,可架不住百姓那颗八卦的心啊。
明为春日宴,实则相亲宴,还是许多人一起那种,这玩意谁见过啊,可不得来瞧热闹嘛。
大堂没谁进的去,可人站在大街上围观,那还真阻止不了。
何掌柜也没让人去驱赶,瞧就瞧吧,反正都戴了帷帽,哪个是男哪个是女都分不清,且随他们去吧,还能给酒楼增点热度。
再来离得距离够远,外头听不到里头对话,吃席的人亦听不见外面的议论,双方互不干涉,竟在热闹中意外显得和谐。
在场众人之中,唯有一个小姑娘最是显眼。
她一会儿钻进大堂,跟小二厨娘说说话,一会儿走出去混在百姓里听唠嗑,嘴角扬起便没有放下来过,属她最是玩得嗨。
也不是没人注意到她,只是见其年纪不大,心里虽奇怪却没有想太多,只当是酒楼谁家孩子,跑来凑热闹的。
宋绵竹倚在门口张望,笑嘻嘻跟临近的一桌姑娘逗趣。
人家见她是个小姑娘,张嘴闭嘴漂亮姐姐,被哄的很是开心,原本心里的紧张渐渐消失。
旁边几桌姑娘,帷帽底下露出羡慕的神情,她们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她们也很紧张呀,小妹妹快来哄哄她们呀!
好些大姑娘心里后悔,早知道就坐门口咯!那地方容易被外面人探视,本来是没人愿意选的。
然而宋绵竹没有透视眼,亦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这些人的想法。
她余光瞥见对面熟悉的一副场面,咧着嘴出去找人。
几个慈幼院的孩子,一人身前挂个小竹筐,正四处推销瓜子花生哩。
看戏嘛,瓜子茶水小板凳乃是标配,虽然这场戏跟听说书不同,但对吃瓜群众来说毫无影响,本就是需要个话头罢了。
酒楼斜对面正巧有个茶摊,好些人便歇在这块儿,喝茶闲聊,说是来看热闹,其实能看到个啥嘛,无非是找借口,聚在一块儿逗闷子。
他们见到点点大的孩子,小心翼翼走过来,心里大都变得软和,再一问价钱确实便宜,皆愿意买上一二包搭嘴。
而在孩子们不远处,还有两个大人在看顾,脚边放着个书篓,时不时有人过来询问,便买下一本。
“行啊你们,会替慈幼院赚钱啦。”宋绵竹凑过去,探头张望。
书篓里不仅有李娘子传奇,还有西游记跟另外一些传统书籍。
“那还不是你教的好嘛,十六说今儿酒楼门口人多,非要拉着咱来。
我这一想卖瓜子能挣几个钱,干脆去书肆拉点书来。”常山笑嘻嘻解释,顺手摸了下十六脑袋。
全场属他卖的最多,卖完一筐又回来装,瞧见宋绵竹过来,十六惊喜地喊声绵竹姐。
从兜里掏出五文钱塞她手里,说是自己这些天赚来的,要请人吃糖葫芦,完了便昂着小胸脯,干劲十足冲向人群。
宋绵竹握着五个铜板,比握着五个金锭子笑得还欢。
她朝旁边努努嘴,“孙先生咋了,你惹他不高兴啦?”
刚来便发现了,这人黑着张脸,活像谁欠他个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