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宋绵竹想起一事,向人提起要按蟹宴的套路,将春日宴的消息,从市井里给散播出去。
“不知何掌柜,可听闻过李娘子传奇一书?”
“哎幼,这谁能没听过,如今城里头除了西游记,便属它最有名。
你是不知道啊,我家夫人把那书当作宝贝,还拉着几位闺中好友一起品读。”
说起这个,何掌柜还真来了劲,他知道的远比宋姑娘知道的多。
虽然西游记受众更广,可李娘子传奇传播的却更为快速,谁家里还能没几个女卷啊。
也不知怎得就传去了京城,如今可是贵妇们的心头爱,据说连皇后都甚为喜爱。
当然这个据说,那就真的只是据说,何掌柜自己也没当作真。
不过从中可以窥出,李娘子传奇一书,在达官显贵间很受追捧,还是那种正面的名气,没人觉得其中有何不妥。
宋绵竹颇为惊奇,这可真是出乎她意料,本来还以为会引起上层人士不满。
毕竟书里写的追求自由恋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在动摇大家族的根本。
在那些高门大户里,子女的婚姻,向来握在当家人手里,怎会任由小辈胡来。
她不免感到有些高兴,觉得自己做得一切没有白费。
“既有此事,那正合了我的心意,咱不妨借一借李娘子名头。
对外就说此次春日宴,乃是为天下有情人所办,广邀才子佳人,来寻命定之姻缘。
想来能打动不少人,咱也不挑客,自是一致对待。
若是有大户来问,便将其中弯弯绕告知,这些我便不多说了,何掌柜比我更懂如何跟人打交道。”
一个“来寻命定之姻缘”,何掌柜便知此事妥了,只要把这话传出来,定然能引来痴男怨女的追捧。
至于那些高门大户,无非是要暗中定人选,两家说好了来相看。
你情我愿的事,没什么不能成全的,便按照宋姑娘言,给其透露号码牌即可。
至于最后究竟能不能成对,能成全几对,何掌柜还真有点好奇。
他心里都有点按耐不住,这消息若传到市井中,必然能受到很大关注。
城里向来多闲人,爱扎堆瞧热闹乃是人的天性。
此事只要办起来,无论结果如何,悦来酒楼的名声都已传出去。
何掌柜笑着把人送出去,态度与以往没有丝毫改变,就算俩家断了合伙关系,宋姑娘也不是他能怠慢的。
东家可是在书信中特意提起过,宋姑娘乃是一奇女子,若出言拒绝自己的提议,实属再正常不过,无需强求,若是其以后有事相求,定要满足她所有。
还真是给东家说着了,何掌柜想着心里的内容,笑得更为恭敬。
离开悦来酒楼后,宋绵竹便打算去趟慈幼院,把那边的事给安排好。
街道上,四周颇为拥挤,好些个挑担子推板车的小贩,以及牵牛驾骡子的货郎。
“那间酒楼的东家是何人,与宋家很熟?”
贺闻落在小姑娘身后,不过两拳距离,高大的身躯将人护得严实,免遭行人挤碰。
“不熟,还是我主动找过去的。”
宋绵竹没有多想,直接把与悦来酒楼相识过程,娓娓道出。
比起东家,她自是更信任贺小哥。
“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奇怪,那人对我太好了,好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看上我哩。”
“…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后离他远点,你有什么难处,我都会帮你。”
贺闻眸色暗了暗,不由低首看向身前人,却好似有股芬芳味,从那发丝处往自己心里钻。
“你对我这么好,莫不是也看上…”
小姑娘坏笑转过头,瞧见那张俊脸时却卡了壳,迅速又转回来,还是管管自己的嘴吧。
“你有没有觉得,街上赶集的人,好像变多了?”她努力岔开话题。
贺闻环顾四周,轻轻恩了一声,“好像是外乡人。”
“我俩想的一样。”宋绵竹叹口气。
之前听粮铺掌柜言,两江地区早就开始下雨,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如今虽还没发洪灾,却有不少人拖家带口逃离。
现下还是好的,这些人起码做足准备,等大水淹没良田房屋,那些一无所有的灾民,才是最为可怜,也最为可怕的。
每逢饥荒时,易子而食,从不是句玩笑话。
贺闻张张嘴,一句“别担心,我定会护你周全”,怎么也吐不出口,迟疑半晌,鬼使神差问了句。
“你用何物清洗乌丝?”
“香皂啊,那玩意下脏,味道还好闻。”
“我怎么觉得,跟我用得不太一样…”
“咳咳,加的香料不一样吧,我做了好几种哩。”
宋绵竹答得飞快,心里很虚,自己是偷用了抽屉里的片装洗发水,咋这都能被人发现吗?
她打断继续要发问的人,煞有其事道:“你属相是啥?”
“…龙。”
“哦,我还以为是狗哩,鼻子那么灵。”
小姑娘的故意调笑,换来少年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说:“我十七,你十一,我属龙。”
宋绵竹起初没听明白,快走到刘家村时,才盘算过来。
害,原来她才是属狗那个。
忽然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小姑娘撇撇嘴,抱起一只脚,嘴里叫着好疼好疼,跳着往庄子大门那去。
贺闻被她逗乐,一笑便露出小梨涡,减轻了身上的冷瑟,好似就此落入尘世中。
那边学堂门口,蹲着个魁梧的汉子,瞧小姑娘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大姐。
他挠挠光滑的下巴,懒洋洋朝人挥手:“幼,来了啊。”
宋绵竹看他眼,感觉自己没见过,却又觉得有点眼熟。
汉子长相粗犷,五官虽不精致,却如刀噼斧削,勉强算是个硬汉型俊男,只是乱蓬蓬的束发,瞧着有些不着调。
“常山…大哥?”小姑娘犹疑道。
其实不等人回答,她便已经确定。
今儿可真是开了眼,不都说胖子是潜力股嘛,没说大胡子也是潜力股啊!
“少爷。”常山瞥见后面的贺闻,依旧是随意挥手。
反正贼婆娘不在,没人会揪他耳朵念叨。
宋绵竹脚也不抱了,走过去绕着人转两圈,跟看到大熊猫似的,“你咋舍得把胡子刮啦?”
“还不是你那帮小祖宗!”常山终于站起来,伸个懒腰,指指身后的屋子。
说起这个他就一肚子委屈,有胡子咋啦,多显男子气概啊。
可谁想来这后,慈幼院的孩子里,有几个年纪小的,一见到自己就哭,要么就躲得八丈远,压根没法接触。
问了才知,以前金斗庄里,有几个人贩子,也是满脸大胡子,估摸是心里留了阴影。
常山还指着留下来,继续当他的首席护卫,只得咬咬牙把胡子刮哩,总不能让孩子一看他就做噩梦吧。
胡子一刮,顿时惊呆不少人,大伙儿很是纳闷。
这人长得也不丑,为啥子要用胡须遮面,整得自己老了十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