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事一日不解决,自家始终处于危机之中。
宋绵竹心知,大嫂嫂迟早是要回京的,但如今却还远远不到那一步,一切都得自己做好准备。
这个梁真,能不相识,便不相识。
又过了一会儿,宋双全姗姗来迟,手里拿着几根糖葫芦,热情给每人发了一串,春风得意的样子被金氏瞪了好几眼。
铁柱接过糖葫芦,正想问小叔在哪买的,有没有碰上贺小哥,瞅见小妹盯着自己,把糖葫芦咬的嘎嘣响,他顿时福至心灵,赶紧把话吞了回去。
眼看时辰不早了,两家人道别后,各自回家,陈家就在西集市附近,老宋家几人却是要走上好一会儿。
大伙儿人手一串糖葫芦,连老两口都不例外,也亏得宋双全能一次拿回这么多串。
仨孩子提着李秀娥送的花灯,小脚丫追着地上的影子踩,不时发出糯糯的笑声。
远处乡村一片红晕,静谧的乡野道路,不显阴森可怖,反而透着股子温馨。
到了庄园里后,金氏赶紧去灶房烧热水。
小孙女脏的不能要了,得赶紧让她换身干净衣裳。
因为知道这边啥家伙什都没,来的时候特地带了锅和盆。
毕竟现在家里人都爱干净,那睡觉前是肯定要擦身的,就连宋老汉一天不擦都觉得难受。
“这不赶巧了嘛,我刚跟侄媳妇闲逛,就觉得这衣裳跟绵丫头相配,没想还真给用上了。”李氏从挎在胳膊上的包袱里,抖出一件鹅黄色的小棉袄。
今儿来时众人只带了换洗的里衣,那外衣脏了是没法换的。
宋绵竹彷佛能想象到自己穿上它的样子,在大嫂嫂左一层右一层包裹下,俨然是一颗行走的“蛋黄”啊。
唔,这回可不敢跟村里乱说了,她怕再次被辣眼睛。
阮娴将水桶端进一空屋中,招呼小姑子把脏衣服换下,“绵绵,要我帮你洗吗?”
“哎呀,不用啦,我都多大啦,大嫂嫂你快出去吧!”宋绵竹撒娇赶人。
“咋还害羞啦,你身上哪一处嫂子没瞧过啊,让嫂子看看,有没有哪儿摔伤。”
“大嫂嫂!”宋绵竹撒娇不依,轻轻把人推搡出去。
阮娴捂嘴轻笑,感觉得有点新鲜,她嫁进宋家时,小姑子才六岁,可不就是她给带大的。
关上门后,宋绵竹脸皮忍不住抽了下,疼得。
她脱去衣服,努力转过头去看,果然肩头一大片青紫,还有小臂上也是一块块淤青。
想来是跟大汉僵持住时,被他生拉硬拽,自己反抗挣扎中撞到轿子上,后来又在地上滚了几遭,虽有李秀娥护着,却也是留下不少淤青。
看着那些斑斑点点,小姑娘忽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不知道灵茶对外伤能管用吗……
在经过几次尝试后,宋绵竹无奈放弃,也不敢去碰那些淤青,龇牙咧嘴一顿擦洗后穿上衣服。
左右不是多重的伤,且等着让它自己好吧。
晚上众人分成四个屋子睡,那一张大通铺便能躺五六个大人。
本来该是男人一屋,女人一屋,几个孩子一屋,铁柱嫌那父子仨打呼声太大,冒着被宋老汉打破头的风险,坚决要另睡一屋。
要是只有他一人,那是真的会被打破头!然而宋老汉想着还有贺小哥哩,才悻悻然没说话。
金氏、李氏跟阮娴一屋,让俩丫头带着仨孩子睡。
承恩却是抱着铁柱不撒手,他说自己七岁了,不能再跟大姑娘睡一屋,把大伙儿逗得哈哈笑。
铁柱一把抄起大侄儿,连道,行嘛行嘛,咱仨大小伙儿睡一屋。
搅得那俩小的也不安稳,吵着要跟大宝一起睡,非说自己也是大小伙子,被宋绵竹一人拍了下小屁股,给塞进被窝中。
小猕猴跟小松鼠是早已躺下,半眯着眼看傻孩子,有地方睡就不错咯,还挑,那是没尝过睡鸡窝的感受啊。
笑闹过后,众人各自回屋,略显空旷的庄园里变得安静。
宋绵竹把俩孩子哄睡着,跟宋萍说自己出去上茅屋,披着衣服走出门。
站在空荡荡的小院中,除了冰冷的石井,便只有夜空中的一轮圆月。
她裹着棉衣,坐在小木椅上,抵着下巴想着最近发生的事。
四周尽是黑暗,唯有心里还有一点明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宋绵竹觉得自己快要凉透的时候,有人从墙头翻了进来。
“呀,哪儿来的小贼?”小姑娘声音凉凉,身体也很凉,说完话便打了个喷嚏。
贺闻微皱眉头,快步走过去,“夜里凉,怎得坐在这吹风。”
“这里亮。”宋绵竹仰着头,月光洒在俩人的脸上,显得彼此都亮堂堂。
她从上到下,把人仔细扫视一遍,见少年衣着整齐干净,并没有任何损伤,方才舒了口气,“打探的如何?”
贺闻摇摇头,“对方很机警。”
他先是尾随那伙乞丐,对方要了会儿钱后,只寻了个小摊子坐下,瞅着像是要坐到天明,今夜永宁县是不关市的。
后来碰上老乞丐跟十六,本想跟踪其去往十六口中说得庄园,然那爷孙俩却是去往了个破庙歇息。
诉说着这一晚上白跑的经历,少年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只是在眼睛扫到某处时,他的视线忽然凝滞了。
贺闻蹲下身子,眼睛不由自主挪开,指了指小姑娘脖颈处,声音很沉,“那里,怎么受伤了?”
宋绵竹下意识捂住脖子,倒不是因为害羞,只是原不打算将身上的伤告诉任何人。
然而贺小哥是例外,人贩子的事本就要与他商议的,只是说着说着,却又莫名觉得委屈。
每回你都能来救我,怎得这回没赶来。
贺闻平静的面容一点一点裂开,心里慢慢生出懊悔,这种揪心的感觉很陌生,彷佛一瞬间便惊醒了某只沉睡的凶兽。
他把小姑娘扶起来,让人赶紧回屋歇息,经此一遭,再没有什么比睡一觉更重要的事,有什么都等明日再说。
宋绵竹张着嘴,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来得及吐出,便被人塞进了屋子里,整个人都是大写的懵。
怎么办,更委屈啦!
看着屋里的烛灯熄灭,贺闻并没有回屋,而是再次越过高墙,去往了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