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全家一起吃折罗。
所谓的折罗,就是把前几天剩下的饭菜合在一起的大杂烩,寓意来年不愁吃喝、招财进宝。
然而老宋家是从未有过剩饭剩菜,想让家里那几个饭桶少吃一口,简直比虎口夺食还难。
为了讨个好兆头,金氏前一天晚上特意留了些馒头,在初四这天早上,让孙媳妇给做成早食,权当是吃“折罗”了。
裹上鸡蛋液,煎至金黄的馒头片,无论是蘸糖吃,还是就着咸菜吃,皆是很美味。
一口馒头片一口咸菜,再来一碗清香扑鼻的菊花茶,苏老爹感觉自己这几天住的,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常言道,温柔乡是英雄冢。
他感觉老宋家就好比自己的温柔乡,吃得好睡得香,女儿外孙陪伴左右,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
来之前的豪情壮志早不知抛哪去了,既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又不太舍得离开,成天在心里说服自己,再一天,再多待一天就走!
旁人就没他那么多纠结了,除了在心里感慨一下,吃个馒头还要费任些鸡蛋,这日子过得是真奢侈啊!
趁着大伙儿吃饭的功夫,宋绵竹站起来,走到堂屋门口,敲了敲门框,示意众人往这看。
“咳咳,趁大伙儿都在,我说个正事啊。”
今儿除了李氏回娘家问族谱去了,其余人皆聚在二房这边吃早食。
苏老爹不算外人,贺闻是自家的“生意伙伴”,老道士更不用说了,那是全家的恩人。
她接下来的话,没什么可避讳的。
金氏白了孙女一眼:“你又瞎闹啥子,能不能好好吃个饭!”
老婆子真怕她说出个四五六来,害的自家又多费几斤粮食。
“我要说的可是大事儿,关乎咱家生计的大事!”宋绵竹两只胳膊在空中狂舞,“就咱家如今的开销,可不得好好赚钱嘛!”
一听是关乎生意的事,老两口立马紧张起来,赚钱啊,赚钱好啊,可就等着小孙女去赚钱哩。
“那你说嘛。”宋双全也是坐正了,上回小侄女说要给自己换个活儿,他可是惦记很久了,毕竟早点赚到钱,才能早点把媳妇儿子迎进门啊。
宋绵竹扫视一圈,见除了老道士还在吃馒头片外,大伙儿皆是看着自己,还算满意地点点头。
“首先是咱家的铺子,五味斋,那是咱起家的根本,开年以后还是由三嫂主管,
但这只是暂时的,我的意思是,想让小叔跟未来婶子去帮忙,等三嫂教会他们手艺后,便把铺子交给小叔他们。”
老两口相互看一眼,没急着出声,孙女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她既然这么说自有她的道理,不慌着发表意见。
宋双全差点打翻茶碗,脸涨红一片,勐地站起来,嘴里嗫嚅着:
“这怎么行啊…那铺子是你们几个孩子的,咋能给小叔啊…不行不行…小叔不能要啊…”
“小叔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宋绵竹挥挥手示意他坐下。
每当这种正经时候,小姑娘总是会出人意外的可靠,彷佛她站在那儿,便让人不自觉的想要相信。
“铺子不是说白送给你,而只是交给你经营罢了,所获得收益是得分成几份的。”
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后面的打算透露出来。
“主要是以后我跟几个哥哥嫂嫂,怕是要去通州谋生,这老家的营生得找人接手啊,与其请几个不相熟的伙计,不如跟自家人合伙做生意。”
“去通州?那家里的地可咋办,你们这才刚还买了个山头呀!”不等宋双全回应,宋武先吃惊了。
咋的又要去通州,二小子的伤就是在通州受的,他一想到那地方就觉得难受。
“对,去通州,总是要去的,二哥伤好后还得去科考哩。”宋绵竹喃喃了句,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宋青河说的。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太山以及家里那十几亩地,得托大伯一家代为照应。”
她摆摆手,示意宋武把话听完。
“咱就把这当个家族生意来做,二房出钱出技术,劳大房三房出人力,所得收益四三三分成,当然是咱们二房拿四啊。
五味斋交给三房经营,太山则让大房照看,山上养些鸡呀鸭啊,种些粮食蔬菜啊,再供应给五味斋做成食物卖出去,当然要是产量大,五味斋消耗不掉,咱也可以直接卖农产品。
反正就是自产自销,销不掉就卖出去,最后赚来的钱,咱们三房按约定好的分成。”
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要形成一条属于老宋家的产业链。
“那太山上不仅可以养鸡养鸭,还可以养猪,要是大伯同意的话,咱就把牙刷生意也囊括进来,养了猪以后,猪毛用来做牙刷,倒是不必再找村里人买。
再加上那些益智棋牌啊,咱还可以招个木匠把些轮椅,圆桌面之类的物件,索性开个杂货铺子。
能做的生意是很多的,像鸭蛋可以做成咸鸭蛋卖,以后人手够还能再开家烤鸭店。
不过这都得咱慢慢来,我现下想的就这些了,以后的事总得走一步看一步嘛。”
众人已经完全听愣住了,宋武跟宋双全坐回板凳上,张大着嘴不知说啥好。
我的个天爷啊,咋小侄女能把如此复杂的事说得头头是道,他们光用听得都觉得晕乎乎。
咱老宋家在地里刨了一辈子食,咋就出了个有生意头脑的女娃娃。
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啊!不对!公鸡打鸣,要出大富大贵之人!定然是应在小侄女身上呢!
宋老汉在身上摸了又摸,明明知道没烟袋子,却止不住的想要找,嘴里忍不住问道。
“你这摊子铺的也太大了吧,就是你大伯他们愿意,怕是也忙不过来啊,这又要种地,又要养鸡鸭,还有那个啥养蟹的池塘,得花多少人手啊!”
“请人呗,村里这么多人家,还能找不到干活的嘛,我也就是把计划先列出来,事儿还是得一样一样去做啊。”
“那得花多少钱啊,你这一张口就是开铺子,请人,奶听得心里都慎得慌!”
“爷奶,这做生意就是得投资啊,你们想想咱开五味斋,前期花了多少银子,后来又赚了多少银子?
还有那河蟹,悦来酒家办蟹宴,文士宴那日送出去多少银子的彩头,后来又挣回去多少银子的收益?”
两个问题一出来,老两口顿时心动了,
没想那俩人竟然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