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花向来是个无理狡三分的主,更何况是为了护儿子,心知自己要是镇不住这帮人,儿子可就陷进去了。
“就是,凭啥子说是我放的火,有谁看见哩!没证据的事儿,说出来那就是污蔑,进了衙门是要被大老爷打板子的,你们可得想清楚再说!”
仗着有老娘护着,赖伟胆子大了起来,一顿阴阳怪气,话里的威胁意思是个人都听得出。
然而贺闻只轻轻扫了一眼,他便缩着脖子又躲到了姚大花身后,暗戳戳捅老娘的背嵴,今儿能不能逃过一劫,可就全看她的叻。
“我呸,谅他们也没那胆子!谁不知道啊,压根就没人瞧见是啷个放的火,我看你们就是想让我儿子背锅!
一群黑心肠的啊,为了巴结老宋家,非要拉我儿子当替死鬼!
这日子算是没法过了!我可告诉你们,谁要想要害我儿子,我就去衙门喊冤,一头撞死在大堂上,看大老爷怎么惩治你们这帮子黑心肠!”
姚大花当真是气焰嚣张,一番话听得众人额角青筋直跳。
心里既气愤,又确实有点被唬住。
要说谁亲眼看见赖伟放火吧,还真是没有啊。
若是姚大花真去大老爷面前,以死证清白,到时候怕是谁也讨不到好啊。
为了老宋家的事儿,把自家搭上去,好像不太值当啊?
这年头,哪家也不想跟衙门扯上关系啊。
宋老汉手指着姚大花,气得说不出囫囵话,宋绵竹忙跑过去搀扶住她爷。
“爷你别生气,为这种人气出好歹来,不值当啊。
今儿无论她如何狡辩,那都是铁一般的事实,必然要将其凶手送入大牢!”
“小丫头片子,你放啥屁哩!”姚大花跳起来大骂,愤怒的脸扭曲成凶恶的模样。
宋绵竹是一点都不憷,她眼神如利刃,直直向对面射去,唇角挂着抹冷笑。
“今日之事虽无人亲眼所见,但却并不是毫无证据。
咱家屋子乃是刚修葺过不久,墙面翻新难免地上会留下泥胚,其中又以鸡窝棚那块儿最为严重,近日夜里露水重,泥土湿润,一个不注意便会留下脚印。
事发后我曾去看过,墙角处果然留下几个鞋印,如今那地方我已然让家人看守住了,只要将其与赖伟的鞋子一对应,便能知晓是不是他所为。”
每逢关键时刻,小姑娘总是显得格外冷静,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敏锐感。
宋茂学本来也有点担心,没有实质证据会奈何不了赖伟,听了这话却是振奋起来。
“绵丫头,你说得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想来贺小哥也是发现了鞋印,才能一路追踪到人。”
说完正经事,她彷佛又变回了个孩子,冲着大伙儿嬉笑。
“我呸,那肯定是你伪造的,你个没爹娘的小杂种,黑心肠的短命鬼,想要谋害我儿子…”姚大花心里一慌,咒骂的更加激烈起来。
贺闻神色冷下来,轻瞥她一眼,用脚尖点起一块石头踢过去,姚大花顿时捂着嘴哀嚎。
做完这件事,贺闻才朝着小姑娘赞赏一点头,轻飘飘又给提供了个确凿证据。
“除了脚印外,此人身上还携带有火石,想来跟扔进宋家屋顶的同出一辙。”
赖伟神色大变,慌忙在身上摸索,果然摸出一个火石来。
该死的,这块火石不是被他搜走了吗,什么时候又塞回自己身上的!
大伙儿一看到火石,个个眼冒凶光,这下子抵赖不了了吧!
“捉住他,别让他毁了证据!”
宋茂学一挥手,几个壮汉子便围了上去。
他们可不知道客气,噼手便把想要继续撒泼的姚大花推搡到地上,粗鲁的去抢赖伟手中的火石,下手颇重,明摆是要借着名头出气。
大伙儿此时都成了睁眼瞎,恨不得几人能下手再重点。
刚刚被姚大花那腌臜货拿捏住,想想就来气啊!
“哎幼,别打了别打了,你们拿去就是咯!”
赖伟挨了好几下打,连忙把火石扔出去,心里痛骂老头不做人,这石头咋个毁尸灭迹啊,他还能给吃了不成!
“行了,把人绑了,先关到我家牛棚去,等天亮了就送衙门去!”
眼见赖伟又挨了好几脚,宋茂学才悠悠开口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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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伟被几人五花大绑,姚大花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反倒把后面的郁香兰给露了出来。
“村长,别忘了还有一个哩。”宋绵竹悠悠提醒,她是绝不会放过郁香兰的。
宋茂学看眼郁香兰,这会儿疲乏得很,实在没心思再审问,他都这把岁数了,管那么多事干嘛,索性直接送官吧,自会有大老爷做主。
“这个也绑了,明日一起送官。”
几个村妇惊讶叫了声,忙站到郁香兰身前护着。
“咋的啦村长,为啥子要绑郁姑娘啊,她可是个好人啊。”
这些村妇都受过郁香兰医治,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
村长看看宋绵竹,见她点了头,才解释道:“此女子暗地给宋家二小子下毒,你们莫要被她欺骗了。”
本来要散了的村民们,这会儿又傻眼了,感觉脑子转不过弯了。
老宋家的恩人,咋的又成了下毒的歹人啦?
郁香兰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只要能留住人心,便还有翻盘的机会。
她摆出娇弱的姿态,耷拉着脑袋,默默抽泣。
“你们说香兰什么都行,怎能污蔑我给宋二哥下毒!宋二哥在通州柴房无人照料,乃是香兰极力救助!我随他一路来此,吃尽了苦头,不曾有过任何怨言。可今日此等冤屈,恕香兰实在无法接受!”
她捂住面颊,身躯抖动,哭的不能自已。
“我知你们不喜欢我,嫌我碍了苏嫂子的眼。
香兰有自知之明,已经答应过你们,等宋二哥伤好便会独自回通州。
可你们为何还要如此逼迫?当真不能给香兰留一条活路嘛。”
大伙儿悄悄看老宋家爷孙俩,眼里意味深长。
尤其是那几个村妇,被郁香兰的诉说所打动,就差把“老宋家果然忘恩负义”刻在脸上。
虽说郁姑娘插足二小子夫妻,是有些不地道。
但也不至于污蔑人家下毒吧,人做错了什么啊,不过是对一个男子动了心罢了,不喜欢人家赶回去便是了,何必糟践人呢。
咋说郁姑娘都帮过二小子啊,这不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嘛!
宋老汉脸色铁青,好家伙,倒把一耙啊,以前真是小瞧她了!
宋绵竹手指微微收紧,眯起了眼睛。
为了对付郁香兰,自己可是做足了准备,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轮不到她狡辩。
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便有人急匆匆骂起来。
“啊呸!你个天杀的小婊子,都这会儿了还装哩!
说得多动听啊,背地里咋任恶毒啊,一边自己给宋青河下毒,一边指使我去放火,这是生怕宋青河不死啊!
怪不得人不搭理你,怕是早看穿你糟心烂肺!
真真是害惨我了啊,要不是你说自己不甘心,以嫁给我为诱惑,怂恿我给你报仇,我怎会做出这湖涂事啊!”
赖伟被两个大汉拖着,拼命挣脱起来,想要冲回去。
郁香兰抖动的身子一僵,这人怎么还没被带走。
她身前的几个村妇脸色难看,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离开了郁香兰身周。
这事儿说得有鼻子有眼,大伙儿都信了几分。
赖伟虽然平日是个混账,但也没理由凭白做出此等恶事,若是有人以利益诱之,便完全说的通了。
谁能想到啊,纵火的事还真跟郁香兰有关,亏她装的一副良善样,背地里行事却如此恶毒。
好些曾吃过郁香兰药的人,都心头惴惴,可别自己也被下毒了啊,明儿得去找大夫看看!
当村长再次吩咐人将郁香兰绑起来时,这回没人站出来帮她了,皆是用鄙夷的眼神目送。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小姑娘声音悠悠,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彷佛暮鼓晨钟般,清脆响亮。
她扫视一圈,忽而露出个笑脸,挽起宋老汉的胳膊,朝着贺闻招招手。
“走吧,咱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