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汉对相牛还是有一手的。除了看口齿外，还有不少别的讲究。
这得远看一张皮儿，近瞧四个蹄儿，要前档放下斗，后档放下手，前腿直似箭，力量大无限；后腿弯如弓，行走快如风。
此时刚过正午，市场里的人却不见少，牛马猪羊卖啥的都有，
宋老汉站在宋绵竹左边，叮嘱她一定要跟紧了，宋全胜站在她右边，俩人把小丫头夹在中间，生怕把孩子弄丢了。
进了骡马行里，仨人是一路走一路瞧，遇上有卖牛的便多瞅几眼。
四处都是牵着牲畜的汉子，有的还会开口招揽生意。
“大爷，来看看羊嘛！”
“我家千里驹，倍儿有劲哎！”
“买牛嘛！刚生的小牛犊！”
宋老汉摇摇头，继续往里头走。他家要的是立马能下地干活的成年牛，小牛犊哪行啊。
仨人就这么看了一路，终于发现头附和自家要求的小牛。
宋老汉在边上站定，细细的观察着，看看牙口约莫三四岁，正值青年。
宋双全围着小牛绕个圈，冲老汉点点头，确实不错。
“几位，有看中的吗？”
旁边走出来个牙人，见来了人，热情上前招呼。
“恩。”宋老汉想开口说话，想想又忍住，只憋出个音节。嘴里有味儿啊，可不能再闹笑话。
这市场里人来人往，相互不认识的，万一被谁撅了面子，老汉可丢不起那人啊。
牙人见宋老汉闷头不咋说话，便转而冲宋双全笑：“老爷们好眼力啊，这头牛刚成年，喂养的好，壮实腿脚也有力，拉车下地干活都是把好手！”
“恩。”宋双全嘴巴也是紧抿着，跟他爹一个心思。
牙人等了半天，都没人开口说话，眼里有点郁闷。到底买不买牛啊，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好歹问个价啊。
仔细看三人穿着打扮，那个汉子是差点意思，老头跟丫头衣服虽样式简朴，但牙人眼尖啊。
上面可一个补丁都没有，这年头城里人衣服上都多带补丁！
他心里顿时有些想法，虽然场面有些僵持，仍是脸上挂着笑容。
宋绵竹看牙人都快笑僵了，她爷跟小叔跟被点了哑穴一样，只好由她开口道：“瞧着还行吧，就是价钱嘛，咱得听听合适不？”
这一家子真稀奇，两个大人不说话，让个孩子出来说事儿。不过可算有人问价了，牙人心里松口气，也顾不上别的了。
“那我就跟各位老爷直说咯，这牛养的好，主家饲料钱花了不少，也不跟您多要，二十两即可。”
宋老汉立刻皱起眉头，这价钱是超过他心里预期的，原来想着十六两差不多喽。
宋全胜也觉得贵了，朝他爹使眼神。咱还要不要啊，不行还点价？
宋老汉还了个眼神回去。怎么还啊，你开口还是我开口啊，咱俩嘴都臭烘烘的。
场面一时又陷入僵持。两个大人在那挤眉弄眼，小姑娘两眼望天发呆。
牙人自诩胆子大，也觉得面前的景象过分诡异。什么毛病啊这家子！
“您看，意下如何？要喜欢咱就赶紧定下来，这么好的牛在集市可抢手呢！”他心里毛毛的，嘴上依然努力了一把。
那边的眼神交锋，以宋双全战败告终，他干咳两声，开了口：“价钱有些贵啊，哪家牛要的上二十两？咱都是农家子，谁也别想懵谁啊。”
他这一连串话，牙人当场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往后退了步。可算知道两人为啥子不说话啦！中午是吃了多少头蒜啊！
宋双全看到牙人的反应，他尴尬笑笑，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我脸皮厚，大男人嘴臭些咋啦！就当没事发生！
“客官你有所不知，这牛可是外头运来的，不是咱本地的牛唉，品种好！我这可真没多要哎！”买卖在前，再味儿都得忍啊，牙人强颜欢笑。
“这还不叫多啊！甭管啥品种，那不都是牛嘛！便宜点，便宜点咱还能考虑下！”宋双全据理力争，关乎银子的事儿，他也没功夫去管嘴里臭不臭，反正挨熏的又不是自个。
牙人是真的薰的够呛，想着尽快把生意做了，好脱离折磨，便让了一步：“算我跟各位爷有缘，一口价十八两，听着好听，要谈个好彩头！”
宋绵竹看牙人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儿，在心里暗自偷笑，面上摆上天真：“十六两也好听呀，也是好彩头呀！”
她刚发呆，其实是去查百科系统。牲畜行不比那些铺子，能给标注出是否良心做生意。里面大大小小牙行一堆，杂乱无章。
原来她还有些为难，居然也有系统失利的时候。没想到被小叔的口气解决，她真的想捂着肚子再笑会儿！
“对，我侄女说得有道理！我看十六比较好！一口价十六两银子咱要了！”宋全胜跟着话头。
见牙人脸上有些不乐意，他还贱嗖嗖的凑到人跟前，不停张嘴巴巴。
“咱真心想买，兄弟你给行个方便嘛！”
“大家就当交个朋友！”
“以后再有需要，咱都不带看别人家，直接来找兄弟你！”
十六两银子倒是也能卖，只是抽头要少些，牙人本来是不想卖的，奈何那骨子味实在上头啊，他真是扛不住了。
此时听宋双全这么说，他心里好歹舒坦了些，苦笑着开口：“这位爷可真会说话，就当咱交个朋友了，十六两，拿走！”
“事儿我给您办咯，爷你还是少开口吧！”牙人到底是忍不住说了句。
“那是那是，麻烦你了。”宋双全高兴拍拍牙人肩膀，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宋老汉取出银子，跟牙人去里头签文契。老头心里满意极了，十六两跟他自个预算一致呀。
等事儿都办好了，仨人出了牲畜行，宋双全牵着牛，一同去了趟木匠铺子。
牛车属于常见物，铺子里正好便有现成的。买了牛车，把牛套上。
宋全胜把两人送到城门口便回去了。
宋绵竹爬上牛车，舒服地躺下来。自家牛车，地方宽裕，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等宋老汉意气风发驾起牛车，走在回村的小道上，宋绵竹又一骨碌坐起来。
太颠簸了，硌脑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