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大荒东经》: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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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浓郁,南方的雨已经从周末的晚上,连着下到了星期一清晨还未停下。
烟雨迷蒙。
清晨的街道上,偶尔有人打着伞,在雨中行色匆匆。
车辆行驶在雨水打湿的路上,激起一阵淅淅沥沥的涟漪。
雨天,上班的人们心情总归是复杂的,在避雨的地方踌躇不前,在请假偷闲的遐想中想入非非,而又不得为了生计而闯入霏霏。
王岳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早晨六点多,距离上学时间还有一阵,但他没有继续睡着,而是默默起了来。
起来的王岳,第一时间没有关注他连续遭女神仙重击,直至吐血的身体情况,反而走到了窗前,仰头看着窗外雨潺潺,微微有些出神。
应龙。
传说中黄帝时期的神龙。
曾奉黄帝之命讨伐蚩尤,立下大功。
相传,在一次战争中,应龙负重伤,无力展翅飞回神界,便悄然来到南方,蛰伏在山泽里。
龙属水性,所居之地云气水分聚集,这就是南方多雨的原因。
多年后,禹治洪水,应龙以尾扫地,疏导洪水,成了治水功臣之一……(注)
自龙鳞融入王岳体内,便有一些记忆在他脑海中时隐时现。
他知道了巨龙的名字,更知道了巨龙那些在王岳看来,似是逃避般甘愿承受千万年雷霆冰火折磨的原因。
但也因为知道了原因,才让他难以释怀。
——
认识帝的时候,他还叫做轩辕,我只是上界籍籍无名的龙神,我们一起玩耍,一起周游四方,情谊甚笃,后来天下纷争不断,我与轩辕开始征战四方,平定天下,建立赫赫功勋……
轩辕后来被尊称为黄帝,而我也从籍籍无名的龙神,成了声名显赫的应龙。
号曰:顺天佑畿辅时应龙神。
涿鹿之野一战,大战蚩尤,将蚩尤擒杀,我双翼在战时受了伤,战后我南下蛰伏养伤,可伤势一直没有好转。
轩辕不时找我谈天说地,说他在统一蚩尤部族以后,四方征战取得的种种功绩。
我为他开心。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轩辕最后一次来找我,他说他在人世的大限已到,即将归位上界,我旧伤仍在,不能跟随轩辕而去。
他说:“我要离开凡间了,你且在下界,守护我世代子孙安宁,直到你伤势转好的那天。我会在上界等着你……”
我一直认为,我的伤总有一天会好转,于是欣然答应。
过了一千年,伤势并没有半点转变,又过了近千年,旧伤如故。
但,我仍相信我的伤势会好转,或许只要再等下一个千年……
可,在我继续静心等待的时候,人世间爆发了一场封神之战。
一场大战弄得人世间天翻地覆,灵根断绝,人世间的灵质无法再生。
灵质因天地间灵物的需求,而迅速流逝着。
有需求却再无法再生。
这样下去,或许只需要几千年,世间的灵质就会被消耗殆尽……
可我没有任何办法。
更糟的是,一旦灵质耗尽,我的伤再不可能好起来,而我,也再不可能重返上界。
养伤的前两千年,人世间沧海桑田,轩辕的子子孙孙在这片神州之上繁衍生息,虽然子孙后辈难免出现摩擦争斗,可终究没有遇到什么大灾大祸。
替轩辕守护子孙后代安宁的约定,我做的应该很好吧,我想去上界,想去见轩辕了。
两千多年过去,他在上界过得怎样?
还记得我这个能够谈心的挚交好友吗?
应该,记得的吧……
可我,为什么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又等待了千年,我的伤没有好转,灵质也如预料的那般,越发变得稀薄了起来。
我知道,重回上界,已经不可能了。
而下界,封神之战对人世间所带来的影响也逐渐显现,灵质越发稀薄的当下,自身拥有大量灵质的生灵们,开始遭受世间自然法则的制衡。
而这种制衡表现出来的唯一特征只有一个,那就是——毁灭。
零星的灾难开始降临到头上,而这种种灾难,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加频繁、越发剧烈。
而我,理所应当的成了遭难最重的那个。
但不止如此,灵质的稀薄,使得整个世界也在发生改变。
山河变动,气候的变化,人世间也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饿殍遍地,还有许多冻死的子民。
我记得轩辕的话,“守护我子孙世代安宁……”
既然无法重返上界,与轩辕相见,那么至少用我这躯体,护佑他的子孙免遭灾祸,就此千年万年,一直延续下去吧。
我将身躯膨胀放大了千万倍,变成了人所无法观察到的庞大护罩,轻轻的卧倒在大地之上,我的身躯从昆仑山一直覆盖到了东海,茫茫神州浩土,从此在我的保护之下。
加诸我身体的灾难,随着我躯体的变化,威能也提升了千万倍。
我默默忍受了千年。
这千年中,我有一次用神识遨游了人世间,人世的一切在神识中浮光掠影而过,而其中,有一件令我非常兴趣的事情是,轩辕的子孙们给他画的画像。
我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他的后人,根本不能描摹出他神貌的万一。
在神态上,轩辕应该更丰神俊逸,神采飞扬才对……
真想重返上界,再与轩辕见上一面,与他说说他的这些子孙后代对他的糟糕想象,又或者听他畅谈在上界的经历。
可,不可能了呢……
加诸于我的灾难越来越剧烈了,我已经快要承受不住,我能看到的唯一下场,只有毁灭而已。
余下的时光,我大概只有让自己陷入沉睡,才能尽可能长久的守护轩辕的这些子孙后辈们。
但在陷入沉睡前,我或许该留下一张轩辕的、最真实的样子,来给他的后人们瞻仰才对……
可,当我想这么做的时候,轩辕的样子在我的记忆里,却早已模糊不清。
我,好像已经忘记轩辕的模样。
千年、千年、又千年,连生命都逃不过时间的冲刷,更何况是记忆……
只有“守护他的世代子孙”,“他在等我重返上界”的话,我记得清清楚楚。
后半句我做不到了,我终究只能为轩辕的前半句,去奉献自己的余生。
守护世代子孙。
那便守护着吧!
直到消亡在这世间。
——
王岳从神思不属的遐想中回过神来,脸上只有自嘲。“我,果然才是那个最傻的人……”
事实证明,王岳让巨龙醒过来的行为,是那么的幼稚可笑。
但醒过来,向着天际奋勇腾飞的巨龙,在弥留之际,它的情绪,却是畅快的、愉悦的……
因为它不必再苦苦等待那无望的重返上界的机会,不用再继续沉睡下去,忍受不知还有多久的灾难的煎熬,它,解脱了。
——
我醒来了……
为什么醒来?
不重要了……
我的生命已经要走到尽头,守护轩辕子孙后代的任务只能到此为止。
在这最后的时刻,我终于不用再想其他,只用为自己而活……
最后这一刻,我想腾飞……
我只要腾飞!
注:这一段关于应龙的描述,来自重庆出版社《博物志》书中的一段关于应龙的补充内容。
PS1:关于黄帝和应龙,应龙蛰伏南方的描述,有各种各样的版本。诸如应龙与魃的恋情……应龙其实是女性,是东皇太一的正妃,而黄帝受封为太一……在史记里,黄帝的正妃是嫘(léi)祖……凡此种种,看起来很乱。
在这个故事里对这些不做讨论,作者菌也没那个能力,我仅仅只是在杂乱的线索中,选取了单一的一条,来支撑自己这个故事的叙事而已,请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