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文哥,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不能让兄弟们白干活,工钱都是按照一天十块,一共干三天,到了第三天晚上,我一起算给你们。”
程月娥远远支楞着耳朵听到这话,啧啧了两声,说道:“这丫头工资给得还挺高,三天就挣三十块钱,在城里顶人家大半个月的工资呢!挣钱嘛,给谁干不是干呢?俺们家知文又不傻。”
程月娥话音刚落,却听到许知文说道:“哪能要你的钱呢?就算你给我们,我们也不敢收啊。大哥说了,这次纯属帮忙,一分钱都不能要!”
程月娥听到这番话,差点没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她儿子什么时候跟许知念关系这么好了,还要给她白干活?
“二嫂,这咋回事啊?你快去问问知文。”
被张桂莲这么一说,程月娥更难受了,刚要迈步,却看到车里继续往外走人,乌泱泱地一个接着一个。
二十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大小伙子下了车,最后压轴出来的人尤其醒目。
这个人,一脸横肉,满脸凶相,手上打着绷带,下车的时候,腿脚似乎还有点不好使。
程月娥见过这个人,儿子就是一直跟他混的,是县城的扛把子金刚。
“金刚怎么也来到咱们村了?”程月娥瞅了一眼张桂莲,张桂莲卡巴卡巴眼睛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让她们更加惊异的是,凶神恶煞的金刚见到许知念的时候,却乖得跟个沙皮狗似的。
“妹子,你别跟我谈钱啊,你要是谈钱,我可就不乐意了!大家都是朋友,不打不相识嘛,这次我带着兄弟们来给你干活,也算是给你道个歉。”
许知念看着金刚这副惨样,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把他害成了残疾人,回头他还得给自己道歉。
“金刚哥,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这三天管吃管住,大伙就别来回折腾了,我已经跟村长那边协调出来了几间房子,找了村里的大姨给你们送饭。”
“行行行,只要有口饭就行。”金刚说完,还对手下的伙计们嚷嚷道:“都给我勤快点,谁要是偷懒,我饶不了他!”
程月娥和张桂莲远远看着这一幕,都惊得合不上下巴。
许知念竟然一个电话就把县城的大混子给叫来了,而且态度还毕恭毕敬的。
这时,来看热闹的郭老太太凑到了程月娥的身边,说道:“不错呀,你大儿子现在跟着宝丫也学好了,知道干正事儿了。”
这话真够扎心的,程月娥不满地说道:“你老糊涂了吧,他原本干的就是正事儿,再说,什么叫跟着宝丫,这只不过是帮忙而已!”
程月娥不想再在这里丢人,更不想让村民们觉得自己的儿子低了许宝丫一等,所以也没停留,匆匆忙忙带着张桂莲一起走了。
……
三天后。
温室花房和多功能大棚都已经建好了,李向阳给他找的两个专家很负责任,前期基础打得牢牢的,只需要科学管理就可以了。
可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谁来管这些大棚。
许知念找到了许长青,要跟他签一份委托管理协议。
通过村委雇佣五个人来打理这些花棚,所有的管理人员都可以按月领取工资。
对农民来说,一年到头的所有收入都在地上,开放以来,有些脑子活泛的人在农闲时会到镇上务工,但收入也都是紧巴巴的。
谁都没想到,能有一个机会,让他们在村里就实现就业,月月领工资,这可是农民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所以,当许长青把这个消息通过大喇叭告诉村民们之后,一天之内,他的村委门槛子就快被人踩烂了了。
许知念人缘好,老许家名声靠谱,这些标签都促使许知念的招聘活动十分顺利。
经过了一个小时的面试以及简单的授课之后,她选定了四个人——马寡妇、张有才媳妇、韩老四以及赶毛驴车的曲老二。
为了方便管理,她还选出了一个小组长——脾气泼辣,为人直爽的马寡妇,她每个月会多领五块钱的工资。
“不是说要找五个人吗?”许长青看着定下来的四个人,说道:“四个人管十垧地,是不是太紧吧了?这花都是娇贵的东西,要是管不好…”
“是要五个人,这第五个人不正在门外呢吗?”许知念朝着村委的门口努了努嘴,大伙都抻着脖子望过去,只见张桂莲像个陀螺似的在原地转圈。
程月娥有自己的小卖店,是不可能动这方面的心思的,可张桂莲是个家庭妇女,除了种地以外,她没有别的收入,这样的好事也让她十分心动。
可她抹不开面子去求许知念,更害怕被许知念拒绝,于是,就一直在村委的门口盘旋——进可攻,退可守。
“三婶,我听二婶说你挺会种地的,每年的收成都比别人家强不少,而且干活很麻利,我们这儿还差一个人,要不…”
许知念走到门口,对张桂莲抛出了橄榄枝。
张桂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知念竟然真的要录用她。
这是不是又给她挖坑?如果是,那跳还是不跳?
“三婶,你寻思啥呢?我丑话说在前头,不能因为你是我三婶,工作上就马虎,不然工资我照样会扣的,还有就是,你参加工作,不能耽误照顾爷爷奶奶,你放心,时间不会太久,过一阵子我就会把他们接走。”
张桂莲听到这带刺的话,心里舒坦了——她现在摸清了一个门道,只要许知念笑眯眯地说话,那一准没好事,如果许知念跟她来横的,反而没啥大事。
她本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就在前几天,她还在跟程月娥编排许知念,没想到今天自己竟然跑到许知念的手底下干活来了。
想想当初自己干的那些事儿,再想想许知念不计前嫌地帮哥哥和嫂子收购了那些烂粮食,她这心里五味杂陈。
“横竖,我不给你丢人就是了。”张桂莲最后挤出来这么一句。
“马姨是我选定的小组长,三婶,我知道你脾气大、主意正,但是既然要了这份工作,以后就好好服从小组长的管理,不能给咱们老许家惹事。”
“咱们老许家?”张桂莲有些恍惚,是啊,他们的确是一家人,可她摸不准,许知念这话,到底是客套,还是发自真心。
许知念不是不记仇了,二婶和三婶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只不过,一个大家庭要继续相处,总要有人给对方铺台阶。
如果对方识抬举,那么皆大欢喜,如果对方不识抬举,她稍微动动小拇指,就可以搅动风云。
说白了,有些人在她的面前,只有服从管理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