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贺崇达喜欢抖威风，一本正经说：“以本伤人，只是为了打开局面，至于怎么打垮合聚当铺，我另有主意。”

“哦？”

“不过，要成功，要和县尉通通气。”

黄建白听张平一汇报完，拿过一张纸晃一晃，递过张平一。

张平一接过，黄建白说：“趁天黑，贴满闹事。”

张平一目光一扫，不由得眼前一亮，布告是黄建白亲笔写的，是讨伐儒生的，痛骂儒生满口仁义道德，可是，老百姓有畏难，却当缩头乌龟，一旦别人出头帮忙，却又拿道学说事，宁可叫百姓饿死，也不叫百姓做他们看出顺眼的事情，实在没人性，白读了圣贤书。

“骂得痛快——”张平一不由得暗叹，细看一眼，告示满篇批驳儒生，引用的都是四书五经的典故，针对儒生骂黄建白当面答应保全妇女名节，可却把妇女送到军营和当兵的为伍，指责黄建白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是反复小人，黄建白引经据典，孔子周游列国，看宋国大夫桓魋花费四年时间用玉石造棺材，当面指责桓魋奢靡，桓魋怀恨在心，看孔子在檀树下讲学，就命令人砍掉檀树，意图对孔子不利，可是孔子说，上天保佑我，桓魋奈何不了我，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孔子从容澹定，可却不想孔子换衣服连夜逃到别国去了，黄建白据此表明，聪明人懂得随机应变，儒生说黄建白表里不一，可是孔子的行为是《论语》白纸黑字写出来的，又该怎么说。

张平一想想一帮子儒生看到黄建白写出来的告示定然气得脸色青白，忍不住笑起来。“刺史大人，你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通篇引经据典批驳儒生，真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看来书可真是读透彻了。”

黄建白摆摆手，表示没什么的，说：“读书嘛，为的就是明理，道理不能只是心里明白，本官不辞辛苦帮老百姓办事，可却遭人如此的唾骂，道理不辩清楚，老百姓怎么分辨是非对错，如何知道廉耻荣辱，时间一长，景州岂不变成混帐世界了？”

“大人饱读诗书？”

“和人学过一些，不过我写告示并非只是由于儒生骂的是我，我辨的是公理，要不是本官出手，榆钱村多少老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本官委实的功德无量，你说是不是？”

张平一连忙点头。“大人说的是，只不过按照律例，未经允许擅自张贴榜文，聚众作乱，是要受到处置的，要不改改位置，贴到刺史府的外墙怎么样？”

黄建白摆摆手，态度坚决。“不改，就贴到繁华闹市去。”

“刺史大人。”一大早，贺崇日急匆匆地赶过来，手拿张平一偷偷张贴出去的告示，甩一甩。“你看看，你看看。”

黄建白装没事人，看一眼。“什么啊。”拉长声调。“有什么紧急的公事，轮到我来管。”

贺山邑把持景州大部分权力，恨不得黄建白不过是一个摆设，贺崇日听出黄建白话里有话，不过假装没听出来。“一帮衙役巡逻，发现县城贴满这东西，一开始吓一跳，以为外军的奸细混进城来，张贴告示扇动造反，不过，看清楚，并非如此，大人，你看看吧。”

黄建白斜视贺崇日，自己动机不良，可却毕竟帮助贺山邑解决问题了，贺崇达反过来诬陷攻讦自己，贺山邑竟然不闻不问，亏心不亏心。

黄建白收回目光，没吭声。

贺崇日等半天，没谈黄建白办事怎么样，只谈该不该张贴布告。“我们已经查清楚，张贴布告的是录事张平一，按照律例，利用处置。”

“怎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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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令他撕掉告示，免掉录事的职务。”

黄建白说：“告示写的句句属实，为什么要撕掉？”

“这——”贺崇日想不出怎么回答黄建白，退求其次，说：“要不叫他写检讨书？”

黄建白一招手，叫过来张平一，示意张平一表态。

张平一冷哼一声。“办不到。”

黄建白看看张平一，不动声色。

贺崇日假惺惺的，表示关切，说：“老兄，如果公事公办，刺史大人和别驾大人一发话，你苦熬十年好不容易捞到的官位可就……不值得，不值得啊。”

张平一手心冒汗，他知道贺崇日什么意思，贺山邑势力大，如果真较真，凭实力，黄建白未必可以保住自己，不过，话说回来，明知道凭实力黄建白未必可以保住自己，可是自己依旧选择把自己和黄建白绑定在一起，是不是更加可以彰显出自己对于黄建白的忠诚呢，张平一瞄一眼黄建白，黄建白神色平常，似乎对于张平一如何抉择并不感兴趣，可是，咬人的狗不叫，自打黄建白来到景州，种种表现已经证明黄建白为人油滑，做事狠辣，一旦自己和黄建白作对，黄建白定然对于自己不利，况且，昨天黄建白为什么要自己到处张贴告示呢，摆明了做套，要用事实检验一下自己的政治立场，背叛黄建白，会死，忠于黄建白，难免会死，不过，作为忠臣死总好过作为叛徒死，张平一权衡来权衡去，一咬牙，豁出去了。“大不了回家当老百姓。”

黄建白指指桌子，忽然开口。“官位不可以轻易丢弃哦。”

张平一一愣，看看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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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崇日连忙附和，语重心长地说：“是啊，是啊，总不好只为一篇文章前途尽毁吧。”站起身，主动的帮助张平一准备笔墨。

张平一看看黄建白，黄建白挤挤眼，张平一怎么想的，黄建白一清二楚，贺崇日包藏什么祸心，黄建白一样一清二楚，他可不会叫贺山邑、贺崇日称心如意，看张平一看自己，黄建白挤挤眼，抬手一落。

张平一一颤，立刻明白黄建白啥意思，不由得感慨——黑，真黑啊。“主簿大人，写可以，不过必须贴到闹事。”

贺崇日对于张平一的态度非常满意，张平一写认错书，和黄建白划清界限，把认错书张贴到大街小巷，闹得世人皆知，等于自觉退路，忙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