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主任突然开口说话，确实吓了周斌一跳。

更让他尴尬的是，自己的滴咕声还被他听到了。

再想想刚才话里话外对他多少有些不敬，不由得有些心虚。

讪讪一笑，“程主任说笑了，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罢了，您为什么不管管呢？”

说到这里，目光转向依旧吵得不亦乐乎的王洪亮和乔承业。

也不知道两人是上头了还是根本就忽略了这是在程建华办公室，旁若无人的互相讽刺起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两个小流氓呢，话语间完全没有一点点京大高材生的样子。

顺着周斌的目光看去，程建华摇头失笑。

不仅没有阻止，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一边看还一边点评，“要论嘴皮子，王洪亮可不是乔承业的对手，从上个学期开始，两人就互相看不顺眼了，类似这样的场景，我见了好多次，王洪亮一次都没赢过，我敢打赌这次也不会例外。”

摇了摇头，“唉。”

“王洪亮这小子还是太实在了一点，说起来我还是更欣赏乔承业多一点。”

“为什么？”周斌有些不明白，“他在学生会里的口碑可不是太好呀。”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程建华闻言，轻轻一笑，“俗话说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很多时候做正确的事往往不被人认可。”

“就像乔承业现在做的这些一样吗？”

“当然，”程建华点了点头，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对于他的理念，你不是已经接受了吗？”

“我什么时候接受了？”

周斌闻言一愣，下意识反驳道。

同时一脸诧异的看着程建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自己可从来没有说过呀。

事实上，刚才听了乔承业在学生会的做事理念之后，对于其中最核心的部分，他还是认可的。

重生之前在社会上混了不短的时间，社会是什么样他很清楚，绝对不是象牙塔里的学生，可以想象的。

没有亲身体验，永远不会知道里面会有多残酷。

每年都有很多大学毕业生刚进入社会，一时间都适应不了。

因此，乔承业这种未雨绸缪的想法倒是非常合理。

对他的这种理念，周斌也非常赞同。

如果能让学生在学校的时候就早早适应社会上残酷的一面，那对于他之后毕业离校，走到工作岗位肯定非常有帮助。

可惜的是，他好心却办了错事。

理念很对，但做法实在太过简单粗暴。

可能和个人性格有关，通过乔承业说话做事的表现就可以看出，这家伙显然是一个骄傲自负的人。

说的好听点叫霸气有主见，难听点就是刚愎自用，自己决定要做的事情，容不得任何人反驳。

因此，在推行自己理念的过程中，方式方法太过激进，并没有真正的把自己的理念解释清楚，达到让其他人理解和接受的程度。

而当其他人暂时不认同的时候，也只是一味的采用高压手段，一点怀柔政策都没有。

如此一来，逆反心理一上来，大家更加难以接受了。

而乔承业内心的骄傲只多不少，让他说软话更加不现实，只会以更加强硬的态度去要求别人。

这也使得他在学生会内部的形象越来越差。

愿意跟随他的人中间，虽然也有一些人是真正认同他的理念，但也有不少投机分子。

这些人在他手下更多的不是为了践行自己的想法，而是想耍威风捞好处。

有句话说得好，一颗老鼠屎就能坏一锅汤，更何况队伍中间参杂了这么多各怀鬼胎的人。

因此，仅仅一个学期下来，乔承业的名声越来越差。

最后使得本来打算中立，不想掺和他和王洪亮争斗的人也加入了王洪亮这边。

说起来，乔承业的名声坏的这么快，和他手下那些人素质不行，有很大的关系。

而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王洪亮。

从大一就加入学生会，一直到大四，这些年来，他对于学生会感情很深。

再加上刚刚加入学生会的时候，正是学生会的低谷期，一步步见证着学生会重新树立起良好的形象。

在这期间，他出力很多。

学生会在他看来，就仿佛是自己打造出来的一个艺术品一样，怎么看都觉得非常完美。

而乔承业却打算对它进行修改，这让王洪亮有些接受不了。

王洪亮脾气本来非常好，为人又高风亮节，喜欢提拔一些人才，再加上三年多下来，一直与人为善，如今做到学生会副主席的高位。

因此，他在整个学生会里威望非常高，非常受学生会成员的尊敬。

有一些学弟或者学妹犯错了，他从来都是温声细语好生抚慰鼓励，很少批评指责。

有他作为对比，乔承业平时的某些行为越发显得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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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且有自傲的资本。

因为个人能力非常强，无形中对他人的要求也提高了很多。

一些可以避免的错误出现了，在她他看来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以后离开学校更不会有什么立足之地。

他可没有王洪亮那样的耐心和好脾气，上来就黑着脸一通批评。

有了对比就有了差距，两人不同的态度自然产生了不同的效果。

虽然很多学生在乔承业的督促之下，做事能力强了很多，但心里却对他没有什么感激，反而意见很大。

而对王洪亮就不一样了，个个都亲近的很。

还是那句话，都是天之骄子，心里本来就有傲气，没有哪个学生会的成员会甘心听乔承业说教，哪怕他说的是对的，也是一样。

虽然自己能力是提高了，但很少有成员领他的情。

他们即便没有乔承业，这一点点的进步他们靠自己也很容易能够达到。

而王洪亮的态度，就让他们感觉好受了很多。

从来不对他们做的事情或者做了什么指手画脚，只是给到鼓励和支持，相处过程中还充分照顾到了他们的颜面和自尊，这让大家感到非常舒服。

十七八岁的小伙，正是心比天高的时候，又考上了京大这一所全国最好的学校，内心深处还真正不怎么服气别人，对于乔承业的态度，他们还真接受不了。

不过乔承业毕竟是学长，又是副主席，他们即便是不满意，身份上不对等也没办法对抗，于是王洪亮就成为了他们拥护的对象。

一来二去，围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都在背后支持着他去和乔承业抗衡。

这才形成了学生会两大阵营。

听了周斌的问题，程建华没有回答，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目光重新投向乔承业，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赏。

对于学生会如今的情况，程建华一目了然。

甚至可以说这种局面有他故意纵容的结果。

真要说起来，他反而更倾向于乔承业的理念。

对于前两年学生会内部一副桃花源的氛围，他并不是说不好，只是觉得这种环境太安逸了，容易让人丧失斗志。

之所以有学生会这么一个组织存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让学生在这里面得到一些锻炼和成长。

而王洪亮的做法，却把整个学生会搞成了一个大家庭，大家互相帮助，相亲相爱，氛围确实非常的好。

但却扼杀了成员们成长的机会。

除了留给他们一个难忘的大学生涯之外，对他们以后的成长不会有太多的帮助。

对此，程建华是不认同的。

本来他想自己出手干预一下，但还没等他正式开始行动，乔承业就突然冒了出来。

不得不说，就连他也都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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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乔承业转变之前，他也以为对方会是下一个王洪亮呢。

没想到这小子藏的这么深，等当上了副主席，才露出真面目。

那一刻，程建华就对他感兴趣起来，想看看他到底打算怎么做，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如果真是个人才，值得培养的话，他倒不介意推他一把。

这也是为什么上个学期不管他怎么闹腾，也不论王洪亮向他投诉过多少次，他都没有干预的原因。

他就是想看看乔承业能不能完成对学生会的改造，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用费心了。

一来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二来也锻炼了学生，如此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随着一个学期的观察，他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上个学期一开始，乔承业第一次来他这里汇报学生会工作情况的时候，就带过来了一份计划书。

上面详细阐述了他的理念。

那一刻程建华是惊喜的，因为两人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

因此，他对乔承业寄予了厚望，给了他最大的自主权，让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去折腾。

虽然他从来没有表态支持哪一边，但两不相帮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他是倾向于乔承业这边的。

不然的话，何必任由他折腾呢，保持现状也挺好。

而一开始，乔承业也确实取得了一些成果。

但随着时间过去，他不知变通的处事方式，引来了越来越多学生会成员的不满。

他用外面公司的规章制度来管理学生会的成员，初衷本来是好的。

但有时候却太过不近人情了。

学生毕竟是学生，哪怕再早熟再理智，毕竟没有进入社会，没有真正的独立。

在内心深处，依旧没有真正的想过要靠自己去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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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钱了，张口问父母要，同样觉得理所应当。

一开始按照乔承业的规定执行了一段时间，新鲜感过去了之后，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就连真正的公司员工都会有人被扣工资的风险经常翘班摸鱼，更不用说一群学生了。

自制力差的就开始把乔承业制定的一些规矩不当一回事了，慢慢开始散漫起来。

这个时候乔承业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对于这些成员，他并没有好生安抚，通过讲道理，好好商量，让他们认识到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态度反而非常强硬，强制要求他们按照他制定的规则去做。

如此一来，自然激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如果这个时候乔承业能妥协一下，事情还能缓和下来。

可惜的是，他的态度反而越发强硬。

这下彻底收不了场了。

最终，两方人闹得不欢而散。

而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之后，乔承业不仅没有反思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反而变本加厉，用越发严格的规矩去限制，制约学生会的成员，这让本来就对他不满的成员纷纷爆发，愿意跟随他的人越来越少。

这家伙脾气也是犟，就是不低头。

带着为数不多的愿意跟随他的人和王洪亮打擂台。

虽然人数上不占优势，但剩下的的人战斗力个个都很强。

再加上王洪亮阵营的人，虽然人数比较多，但大多各行其是，只是为了反对乔承业临时组成了一个阵营，相互之间还是单打独斗居多，并没有拧成一股绳，发挥不出最大的力量。

一时之间，反而是人少的乔承业一方在声势上占据了上风。

不过这个结果不论是他还是王洪亮都不满意。

乔承业觉得自己站在了真理这一方，明明自己是对的，为什么他们就不认同呢？

因此，心里十分不满。

越是如此，态度越发激进，对于学生会成员的要求也越发严格。

结果就是使得王洪亮阵营的人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

而王洪亮见到这么多人反对乔承业，同样觉得自己才是正确的那个人。

大家实实在在的选择比什么说法都更有说服力，同学们选择了他，排斥乔承业，就说明自己是对的。

这让他对自己的理念更有信心了。

学生会就应该像一个大家庭一样包容所有的人。

乔承业搞的那一套实在是太过冰冷，根本就是异端邪说，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于是乎一个学期过去，两个阵营之间的分裂越来越严重，理念冲突也越来越激烈。

之前见面了，还能好声好气微笑辩论几句的乔承业和王洪亮，现在不打起来，已经算是很好了。

不过这一切都在程建华的掌控之中。

他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决定，这个学期他同样不会插手学生会的管理。

他决定再给乔承业一个学期的时间，如果他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及时做出调整，那他就会全力支持他，改变学生会现在的风气，真正让它能达到锻炼学生的作用。

而如果他依旧一意孤行，不知悔改的话，等到他大四也不会让他坐上学生会主席的位置。

不然的话，继续让他这么搞下去，恐怕学生会到最后都没几个人了。

就算是目前的情况下，他折腾了一个学期时间，学生会都有不少人已经退会了。

要不然的话，今年的招新也不会要求每个组长招十个名额了。

往年有六七个都已经算是多的了。

之所以增加了这么多名额，就是因为他预感到接下来恐怕还会有人陆陆续续退出学生会，未雨绸缪罢了。

说到学生会主席，程建华不由得摇头叹息。

要说现在的学生会主席也是一个能力非常强的人，可惜的是，人家早就已经在学校外边有了自己的事业，哪还有心思理会学生会里面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次的学生会年度大会人家都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实在太忙，人不会当场。

因此，指望他是不现实了。

对于他这种情况，程建华早就知道，正常来说是不应该把他扶上主席位置的。

可是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主席人选，除了他就剩下一个王洪亮了。

但他对于王洪亮的理念又不是特别认同，不想把他扶上主席的位置。

没有办法之下，才让现在的主席顶了上去。

现在看来反而是歪打正着。

就是因为这个主席相当于一个摆设，这才使得乔承业和王洪亮上面没有人压着，有了各自发挥的余地。

而这个过程，不论是对乔承业还是王洪亮来说，同样是一种锻炼。

如果他们能从中吸取一些教训，对他们以后走向社会同样很有好处。

可以说，虽然程建华看似无所作为，任由两个人分成两个阵营，互相打擂台，实际上整个学生会的一切都在他的把控之中，都在按照他制定的方向往前走。

周斌此时并不知道这一点，眼看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心里不由得有些诧异。

他虽然是个重生者，前世也到了三十多岁，但也一直在底层打转，站的高度十分有限。

和陈康他们这的学生相比，眼光自然要长远很多。

甚至在像刘长远这样的小地方官场人物面前放放嘴炮，同样也没什么问题。

但真要说城府算计，和程建华这样的老油条相比，那可就差的太远了。

京大的领导按级别比刘长远可要高多了，能爬到这个位置，哪一个不是城府非常深。

而且看程建华的长相还很年轻，以后更进一步并不是不可能。

在他们眼中，学生会这点事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根本不会投入太多的心力和时间。

就比如现在，程建华已经开始琢磨，要是乔承业还是执迷不悟的话，明年的学生会主席究竟该由谁担任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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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乔承业和王洪亮的争论也有了结果，正如程建华猜测的那样，乔承业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