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一直打胜仗,李隆基好似又想起了过去的辉煌,这种胜利的喜悦,百姓的拥簇都让他无比沉迷。
他也是认真反思了自己,这些年来,他当真是害苦了大唐的百姓,分明自己力不从心,可疑心病越来越重,无比奢侈。
好在李青珩拦住了他,让他没有逃到四川去。
他真的无法想象,自己要是逃到四川,大唐国破,那种场面,他该如何承受?
他须得听着千万人戳着他的脊梁骨谩骂,再将这一切全部都推在死去的玉环 ,杨国忠以及安禄山身上去,好洗去他的罪名。
他实在是无能。
在李青珩的强硬要求下,李隆基继续御驾亲征,一路北上打了过去。
——
殊不知,他们离开马嵬后的两日,寿王悄悄去了马嵬,找到她的坟墓,跪坐在坟前,泪流满面。
月明星稀,圆月高高挂在空中,映照地树影犹如鬼魅一般。
已经是秋日,凉风一吹,让人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曾经,他与她只是不能见面,可各自都好端端地活着。
如今,却已经是阴阳两隔。
寿王小心翼翼地一抔图,一抔图地挖着,指甲缝里沾满了泥泞,涨的手指头发疼,也依旧没有停下动作。
等挖的深一点的时候,便能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香气。
已经好几日了,她身上的香味却是没有散去。
无声的泪水砸进土壤里,他又将混合着泪水的土壤一点点挖出来。
原本,他们是恩爱的夫妻。
可就因为她的美貌被李隆基看到,所以他便公然抢了儿子的媳妇!
自她入宫之后,李隆基对她宠爱有加。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她为了不让李隆基怀疑他,为了打消李隆基的戒备心,所以自入宫之后,便表现得毫不顾念感情,只是一个见钱眼开之人,转头爱上了李隆基。
可寿王心里一直清楚,那都是她演的。
如若不是,她为何这么多年一眼都不看他,为何要刻意避嫌?
要是让人看到他与她有联系,哪个不长眼地在李隆基耳边吹吹耳旁风,圣人是极有可能杀了他的。
为了他的命,所以她故意与他保持距离。
纵然这样李隆基还不满意,还给他赐了一门亲事。
他是抗拒这门亲事的,他心中只有她一人。
可是,若是他不接受,连累的只会是他们两个人。
所以,他不得不接受这门亲事,表现得夫妻恩爱,儿女成双。
可实际上,他与他现在的妻子,没说过几句话。
他一直都在留心她的消息,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再思念着她,无时无刻都在期待与她重逢。
可现在,她死了。
她被人逼死了,被李隆基逼死了,他们不会相逢了。
如果她不曾进宫,现在便不会背上骂名,不会死在这里。
云层笼罩住了月亮,光线暗淡下来。
许久,寿王终于将她的尸体挖了出来。
她将裹尸体的席子去掉,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尸身抱出来,而后沿着小路走去。
她还是新鲜的,只是皮肤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惨白了些,瞧着与平常无二。
他垂眸柔情的看着她的脸,将她脸上的发丝别在耳后,就像是看自己的新婚妻子一般。
“夫人,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再次抬眼,眼中又拘了好些泪水。
他在自己的胳膊上蹭了蹭泪水,深吸一口气,抱紧了怀中的她。
“回家了。”
“这次,再也不会分开了。”
微风轻轻吹过,一只白色的蝴蝶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一直绕在寿王身边,跟着他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看得出来,蝴蝶很是开心。
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曾经口口声声说深爱着她,给她世间最好的李隆基,也不过如此。
自她死后,再也没看过她一眼。
寿王抱着她上了马车,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她的身体,笑得开心的像个孩子。
他要给她修最舒适的地宫,要和她一起住进去。
等他那一日寿命也尽了,便一起下去陪着她。
他等这一日,等了十四年。
夫妻一别,便是十四年。
十四年,好久。
从今日起,她不再是贵妃,她还是那个寿王妃,是他的夫人,唯一的夫人。
“夫人,快要到家了。”
寿王在她的耳边呢喃,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温和而又幸福。
——
唐军才刚刚打到潼关,敌军便投降了,安禄山的死讯与此同时也传了过来。
李青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坐在马车内,守在李隆基旁边。
她是无比震惊的。
按照历史上的记录,安禄山不会这么早就死,而且,历史上的安禄山分明是被安庆绪所杀。
所以,安禄山怎么死了?
李青珩朝着高力士看过去:“高公公,安将军如何死的?”
李隆基在一旁骂骂咧咧:“安将军,他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他也配!”
李青珩给了李隆基一个白眼。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你将大唐祸害成这个样子,还不让人家反抗了?我瞧着路边的狗都比你强。”
“朕怎么能跟狗比?!你这个小兔崽子,现在是越来越没大没小……”
耳边李隆基聒噪的骂声不断,让李青珩根本没办法和高力士交流。
她烦躁的闭上眼,猛吸一口气,下一瞬,一只手扬了起来。
“你——”原本正在骂骂咧咧的李隆基,几乎是在一瞬间噤声,并且身子朝后躲了过去。
“聒噪。”
李青珩抬眸,朝着高力士看过去:“高公公,您继续说。”
李隆基在李青珩身后虽然极为不满,但至少闭上了嘴。
这些日子他寄人篱下,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之人,甚至身边这个暴躁的孙女打他也没人管!
他命苦啊!
高力士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垂眸恭敬地说着:“回郡主,听闻安将军是病逝的,自他病逝之后,安庆宗和安庆绪两位公子便让手下的人投了降,两人带着安将军的遗体回辽宁老家了。”
李青珩蹙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安禄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病逝?
是发生了什么吗?
为什么安庆绪称帝的桥段也没有了?
“高公公,可否为我准备笔墨,我给安公子书信一封。”
“好。”
片刻后,高力士便让人把笔墨端了过来。
李青珩信上没有写多少字,就是问了一下安禄山的情况,还有安庆绪现在情绪可还正常着?没有给安庆宗惹什么乱吧。
安禄山的病逝,一切只在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听闻李隆基御驾亲征,处死杨国忠和贵妃之后,一路杀了过来。
安禄山便连忙让人停手,告诉将士们大仇得报,逆贼已诛,是时候该投降了。
而他安禄山,现在被按上了反派的罪名,又自立为帝,自然是难逃一死,只有身死,才能抵得过一身的罪孽。
再加上他本就身子越来越差,一身的肥肉,还总是流着脓水,如今就连眼睛也越来越差,看不清楚东西。
所以,他不是病逝的,而是饮下了一杯毒酒来赎罪。
他手底下的将士,尽数归降。
如果不想安家满门覆灭,这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安庆宗就算是想劝着,可实在是没有办法劝阻,只能是眼睁睁送走了安禄山,而后又和安庆绪两人带着安禄山的尸骨回老家。
至于安庆绪,此番安庆宗回来,却发现这个叛逆的弟弟,忽然间听话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