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做好十几份糕点,已经是几个时辰后的事情。
暖阁里生着火,明珠娘子正聚精会神翻看账本。
旁边丫鬟轻轻将火炉里的火拔得更旺些,小声道:“夫人,那樊家的假小姐是何等张扬跋扈之人,您并非没有见过。她娇生惯养,怕是连盐跟糖都分不清,怎么可能做得出多好的甜品来呢?”
明珠娘子精致的蔻丹指翻开一页账目,精明的目光依旧落在账本上,嘴上却慢条斯理道:“她毕竟是师兄的养女,师兄亲自开口,我怎么也要给几分面子。”
丫鬟抿唇笑道:“夫人铁面无私,怎么会给旁人面子呢?”
明珠娘子微微抬眼,目光落到窗外红梅上。
她眼神放空,思绪飘远,若有所思道:“当年在老师门下,樊师兄很照顾我。”
就连婚后不如意的那几年,也有樊县令替她在背后撑着,让谢家不敢过于轻慢她。
如果不是身边豺狼虎豹太多,让她心肠也越来越硬,就算看在樊县令的面子上,她也不会太为难樊梨梨。
可是如今,不管生意场上,还是这无形硝烟蔓延的后院里,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她不敢出半点差错。
否则,便跟儿子一同,万劫不复。
正说话间,外面人轻轻撩开帷幔,道:“夫人,樊姑娘来报,甜品做好了。”
明珠娘子收敛外放的思绪,还是那副看似亲切实则却疏离的模样。
“红珍,你去看看,若是太普通,就不要拿进来了。”
丫鬟红珍躬身退去,“是,夫人。”
暖阁外的亭子里,樊梨梨跟屠馨月在冰天雪地中冻得瑟瑟发抖。
屠馨月不住地往手心里哈气,“早知道今天这么冷,就该穿厚些。也不知道阿迟和娘他们在江边上,会不会更冷。”
樊梨梨冻得小脸发紫,一个劲地跺脚。
“我更担心屠沉,他去山里,几天没点音信。要是出事了,我都不知道该……”
“樊姑娘。”
话音未落,一道呼喊在雪风中轻盈地卷过来。
樊梨梨跟屠馨月回头,见雪地中,一身披红色大氅的女子款款走来,那身姿模样,还挺好看的。
周围人纷纷行礼,“红珍姑娘。”
屠馨月凑近樊梨梨耳边,轻声道:“这谁啊?”
樊梨梨皱皱眉,想起这好像是先前,伺候在明珠娘子身旁的婢女,大概规格比较高,是那种一等女使。
很快,红珍走到二人面前,微微一福身,很知书达理的样子。
樊梨梨二人也赶紧行礼,屠馨月腹诽,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丫鬟比小姐更有气质。
红珍轻轻拂掉头上雪花,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笑盈盈道:“夫人让我来看看,小姐做出的糕点是如何模样。”
樊梨梨退开一点,让红珍看到身后数人捧着的盘子。
“都是我精心做出的糕点,还请红珍姑娘……”
“不用你说,我自然会看。”红珍二度打断樊梨梨的话。
樊梨梨呆了呆,莫名觉得,这红珍的态度,有些莫名其妙。
红珍走到托盘边,漫不经心地瞟了几眼:“我性子直,说话也粗鲁了些,还请樊小姐见谅。这次宴席对夫人和整个谢府来说,都至关重要。所以,要是樊小姐的糕点不合格,还请不要怨恨夫人。”
樊梨梨点头,“当然,我这些甜品……”
“我自己会看,还有,我说话,你别插嘴。”红珍脸色沉下来。
樊梨梨跟屠馨月对视一眼,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们都能感觉到,红珍对她们有敌意,可是今天她们才刚碰面说话,为什么要这么敌对她们?
屠馨月正待开口,红珍已嫌弃地扫视完所有托盘,挥挥手。
“都不合格,拿去倒掉吧。”
樊梨梨二人顿时愣了。
下人们已经要拿甜品去倒掉,屠馨月赶紧挡住他们,怒而朝红珍道:“你看都没看,怎么就知道不合格?”
红珍无辜道:“我都看过了,的确小家子气,配不上我们谢府的富丽堂皇。”
樊梨梨耐着性子道:“这些糕点都用盖子遮掩起来的,你连什么模样都没瞧见,便说小家子气?”
红珍冷冷一笑,“樊小姐,你不会因为旁人叫你一声小姐,就真把自己当千金了吧?区区一个农家女,低贱卑微,能有什么见识,做得出让谢府都惊艳的糕点来?”
下人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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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梨梨内心怒火翻腾,握紧了粉拳,咬牙跟红珍理论。
“我的确是个农家女,但好歹也在县令府待了十几年,爹爹疼我,什么样的糕点我没见过?”
见她还敢反驳,红珍越发不耐。
“你的确在樊县令膝下养了十几年,可从出身来看,无非是个贫穷农女,骨子里那点穷酸气,哪里改得过来?县令大人宅心仁厚,愿意视你为养女,可论身份,你连我们这些丫鬟都不如。”
说罢,她又冷澹地扫了樊梨梨一眼,轻蔑地扬起唇。
“一个假千金,鸠占鹊巢,霸占别人十几年的宠爱,还敢以小姐身份自居。我要是你,早羞愧得跳河了,哪里还有脸,借着樊县令的威势,在别人府上作威作福?”
说完,她不等樊梨梨反驳,便对家丁道:“把她们两个拖出去,不许再进谢府!”
一下人喃喃问,“那这些糕点?”
“全部倒掉!”
“是。”
家丁们前来赶人,屠馨月怒火中烧,厉声说,“你不就是个丫鬟吗,竟然这么嚣张?连谢夫人都说……”
“砰!”
突然,身侧传出清脆的裂响,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樊梨梨一言不发,抄起甜品盖子,再度啪的一声,摔在石桌上。
她还不停手,接二连三地将陶瓷盖子给摔出响声来。
家丁们也不敢靠近,因为人还没走过来,她先把盖子给砸在脚边。
樊梨梨一言不发,只顾摔瓷器。
众人面面相觑,红珍惊叫道:“你这疯女人,敢在谢府撒泼!你以为这是你樊府吗?还不快给我住手!”
然而这时,另一个身披白色外袍的女子走了出来。
“夫人问,外面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