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飞燕几乎不喝酒,免得喝醉了丢人。
但她拒绝后,丫鬟却阴阳怪气道:“大姑娘快嫁给林家公子了,往后便是官妇,自是看不起我家姑娘。不过,您还没嫁人呢,这酒要是不喝,岂不是让夫人不痛快?”
屈飞燕为难道:“我真的不爱喝酒,鸳鸳是知道的。万一醉了,在别人府上丢人。”
丫鬟劝道:“这是果酒,不醉人的,那边的姑娘们都在饮用,您看谁醉了?再说,即便是醉,也可以在厢房里头休息不是?”
经不住丫鬟各种劝,屈飞燕只好抿了几口。
这酒的确温润,烈性不高,喝上一点可能也无妨。
丫鬟又给樊梨梨斟了一杯,说道:“屠娘子跟大姑娘情同姐妹,连这种日子都陪着?”
樊梨梨道:“我来送奶茶的,顺便坐一坐。”
丫鬟连给她斟了三杯酒,笑道:“往后大姑娘也要靠您照顾了,我们夫人跟姑娘都感激着呢。”
樊梨梨含湖地应了声,灌了几杯酒入肚。
冬日里天短,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各家姑娘们坐着软轿离开,也有喝醉了需要在府上留宿的。
张惟楚的新妇前来操持安排,虽不如夏水仙应对自如,却也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来,将屈大姑娘和她同伴安置在梅花苑里,小心别碰着头。”
叫几个丫鬟将二人抬进厢房,张娘子又回头问屈夫人。
“您家姑娘,真放心住在我们这?”
屈夫人笑眯眯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这种小门户,还怕被算计不成?实在是天冷,姑娘喝得烂醉如泥,万一路上着了风寒,我这当母亲的岂不心疼?”
屈鸳鸳也跟着附和,“让她们在这休息便是,明日一早酒醒了,我们亲自来接。”
话音刚落,她便被屈夫人轻轻捅了下腰窝。
张娘子还年轻,没注意到这些弯弯绕绕,只让下人们好生照顾两位喝醉了的女子。
回去的路上,屈夫人压抑不住欢喜,眉飞色舞道:“明天一早,那俩婊子便要身败名裂了!到时候,即便是你爹,也阻挡不了你嫁给林公子!”
屈鸳鸳跟她娘挤在同一个轿子里,于心不忍,“可是娘,那个屠娘子已经是人妇了,要是发生这种事,她婆家不得打死她?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有什么过分的!”屈夫人眼睛一瞪,“那也是个贱蹄子,要不是她撺掇燕丫头抢走你夫婿,娘至于大费周章,想出这种法子来?”
屈飞燕低头不语。
屈夫人又语重心长道:“鸳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可怜她们,她们算计你的时候,有可怜你吗?你现在不狠下心来,将来要眼睁睁看着燕丫头踩在你头上不成?”
屈鸳鸳一咬牙,说道:“娘说得对,这世上除了我们娘俩,谁也靠不住!敢阻碍我们的前程,杀无赦!”
屈夫人满意至极。
过了今晚,谁也抢不走属于她女儿的官员夫婿!
翌日清早,张家已忙碌起来。
作为江州首富,家里数百号奴仆,上至管家,下到杂役,均是天不亮就有无数事情做。
连刚嫁进来的张家新妇也不得空,比贴身丫鬟起得还早,免得叫人抓住把柄。
张惟楚还没醒,张娘子已坐到梳妆镜前,自行梳妆打扮。
丫鬟端着洗脸水进来,见张娘子已经起了,连忙上来夺过梳子。
“姑娘,您怎么又起这么早?昨晚您被夫人叫去训话,夜半才睡下呢。”
“嘘,小声些。”张娘子朝床帐那边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昨天小姑的宴席上,我有些事处理得不妥当,婆婆才找我训话,应该的。”
丫鬟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自小服侍她,心疼得很。
“这算什么事啊,姑娘您在娘家,何曾这么委屈过?”
“叫你别说了!”张娘子再一呵斥。
镜子里的新妇,分明才嫁过来没多久,却已露出沧桑的疲态来。
张家富有,可内院的杂事不是一般的多,稍有差池,上面有老夫人和夫人两座大山压着。
张惟楚也是个表面温润,实则自私的男人。
新妇必须满足他所有的需求,在外端庄贤淑,大方得体,对内要和睦妾室,照顾庶子女。
更要孝顺奶奶和公婆,看顾痴傻的长兄和即将出嫁的小妹。
一旦哪里做得不好,张惟楚会觉得颜面受损,越发失去耐心。
张娘子心里跟明镜一样,深知夫婿根本靠不住。
他甚至,会是第一个抛弃她的人,就如前一个被抛弃的夏水仙。
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害怕,张娘子吞咽了下口水,说道:“快帮我梳妆,我先去客人们的厢房看看,再去向奶奶和婆婆问安。”
“是。”
等到天色亮堂了些,张娘子已带着丫鬟们各处巡视一番,再去向两位主母请安。
张老夫人一般在佛堂诵经,张娘子只需要在外磕头问安,心意到了就好。
过后,她又去向张夫人请安。
园内,张夫人喝着精致的早茶,问道:“昨夜留宿在府中的姑娘们,都还安好?”
张娘子躬身道:“回婆婆,儿媳已到各厢房外看过了,姑娘们醉得厉害,还在睡呢。”
张夫人慢条斯理地嘱咐,“那就送醒酒汤过去,再让后厨仔细准备早点,别让人家觉得张家一点礼数都没有。”
“是,儿媳这就去办。”
张娘子正要退下,下人来报,屈二姑娘上门来接姐姐。
张娘子道:“转告屈二姑娘,大姑娘还没醒,请她到厢房里……”
“等等,”张夫人突然放下茶盏,蹙眉思忖:“这二姑娘跟大姑娘向来不合,怎么会大清早来接人?”
张娘子道:“到底是姐妹,或许……”
张夫人冷冷地扫她一眼。
张娘子顿时不敢再说话。
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张夫人慢吞吞道:“脑子是用来想事情,不是长在那当摆设的。想成为张家的当家主母,就得比旁人多个心眼。”
张娘子大气也不敢出,手心浸出了冷汗。
屈鸳鸳的行为,在她看来毫无问题,张夫人却觉得其中有诈。
“也罢,我们一同去看看,是不是这姑娘在耍什么心眼。”
放在别处,张夫人懒得蹚浑水,但毕竟在张家,万一传出不好的事情,岂不是损害张家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