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宾客的地方,一座座假山林立,彼此之间用木板,石槽和竹竿等连接,令水流潺潺淌过,成为真正的“高山流水”的雅致景象。
后厨做好一道道菜后,奴仆们一一上菜,令菜盘子顺着水流穿梭流动,那景象叫人大为惊叹。
客人们吃着菜,也是赞不绝口,直说这蟹肉鲜滑软嫩,蟹黄醇美鲜甜,一道道菜蟹香四溢,浓郁得不可思议。
樊梨梨做的菜,看似普通却大有文章,只要吃上一次,绝对会念念不忘。
张家也对这次席面十分满意,尚未结束,就派人送来赏银,丰厚得叫帮厨们直咋舌。
因屈家也在受邀名单中,屈飞燕忙过以后,便带樊梨梨去内卷们所在的院落转转。
“张家可是首富,听说富可敌国,连我大伯这样的皇商都得巴结着。不过,张家的大儿子,却是个痴呆儿。”
樊梨梨惊讶道:“是一出生就痴呆了,还是后来导致的?”
屈飞燕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大公子小时候发高烧,虽然命保住了,人却烧坏了。”
樊梨梨失望道:“那就没办法了。”
“嗯?”
“没事。”
樊梨梨可惜的是,像这种幼年发热导致的脑功能受损,脑发育迟缓引发的痴呆,后天基本无药可救。
屈飞燕又说,“虽然大公子痴呆了,但是张家的人对他可好了。你有没有听说,每个大家族里,都会有个痴傻的孩子,就像保护神一样,能罩着整个家族。”
这说法樊梨梨倒是听过,就像是每个村疯疯癫癫的“守村人”一样。
据说这种人看似痴呆,其实是把整个村将要承受的灾难揽在自己身上,是守护村子的福星,颇受尊敬。
所以,张家对痴呆的大公子极好,甚至还给人娶妻,府里上上下下都宠着。
正随意走动,屈飞燕看见前方,屈富海正跟张家的人说话。
屈富海也看见了她,脸色不免一寒,却还是招招手叫她过去。
屈飞燕拽了樊梨梨一下,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近。
“爹爹。”屈飞燕低着头,跟蚊子一样轻轻喊了屈富海一声。
屈富海对这个肥胖的女儿满眼嫌弃,耐着不满,漠然说道:“见过张家二公子。”
屈飞燕又对面前的年轻人一福身,“小女飞燕,见过二公子。”
张家二公子张惟楚风度翩翩,眉目如画,连嗓音也是温润从容,很有大家公子的风范。
“屈大姑娘不必多礼,今日宴会,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多海涵。”
屈飞燕连说不敢,张惟楚的目光又落到樊梨梨身上,微微闪动。
“这位是?”
樊梨梨垂头,屈飞燕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樊娘子,我,我带她出来逛逛。”
张惟楚一笑,正待说点什么,屈富海已怒声呵斥起来,“身为堂堂屈家大姑娘,成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胡乱勾搭,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屈飞燕委屈地咬着唇,樊梨梨本想反驳,但想想屈飞燕的处境,只得忍气吞声。
张惟楚开口劝了屈富海两句,又请屈飞燕带樊梨梨去内院。
两人离开后,屈富海口中又骂了两句,接着对张惟楚说道:“我这个大女儿,端的是没教养好,让张二公子见笑了。我还有个二女儿,长得美若天仙,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
“屈老爷,在下还有客人要招待,就不多留了,请自便。”张惟楚笑盈盈的,却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屈富海脸色一僵,打了个哈哈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后院里,女卷们吃着螃蟹大餐,聊起各府的八卦逸闻,气氛热烈得很。
屈飞燕小声对樊梨梨道:“爹爹有意,把鸳鸳嫁给张惟楚公子。”
樊梨梨道:“那位张二公子,还没娶妻吗?”
屈飞燕摇摇头,“娶了,但是,怕是要休妻。”
樊梨梨惊呆了。
屈飞燕又朝宴席上首方向,一名窈窕清丽的女子抬抬下巴。
“那位就是张二公子的妻房,名叫夏水仙。她跟张二公子成亲已有五年,肚子里却迟迟不见动静,所以张家想休了她。”
樊梨梨的灵魂都要裂开了。
看起来才二十岁左右,还没生孩子就要被休掉?
这个时代太可怕了!
屈鸳鸳也在宴席上,吃着饱满丰裕的蟹黄,过后漫不经心地擦擦嘴。
她神色不大好看,整张脸都皱着,连旁边人跟她说话都不搭理,还随手把菜盘子打翻了,弄脏了旁人的裙摆,飞溅的汁水洒落到旁人脸上。
众人怨声载道,引来了操办宴席的夏水仙。
夏水仙款款走近,柔柔笑道:“今日招待不周,让屈二姑娘委屈了。你这身上也弄湿了,不如到后院去换身衣裳?”
屈鸳鸳施舍一般抬眸,傲慢地扫了夏水仙一眼。
“不必这么假惺惺的,装得多大度似的。明知道张家马上就要把你休了,好迎娶我进门,想必你心里很不舒坦吧?叫我去后院,莫不是有什么陷阱等着,好毁我名声?”
谁也没料到,屈鸳鸳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种话,女卷们诧异不已,但是看笑话更多。
夏水仙一点没有被冒犯的意思,依旧是笑盈盈的,很是从容得体。
“妹妹这话说笑了,且不论我会不会被休弃,你能不能进张家大门,也是未知数。尚未出闺阁的女子,言语间还是注意些好,万一传出去,别人会以为,妹妹做梦都等着嫁进张家,给官人做小妾。”
女卷们霎时笑起来,屈鸳鸳则满脸尴尬愤慨,一甩袖子抽身走人。
屈飞燕见状,小声对樊梨梨说道:“张家只是放出了风声,没确定究竟要娶谁。鸳鸳这话,的确唐突了。”
屈富海倒是想把屈鸳鸳嫁进张家,毕竟是腰缠万贯的大富商,当靠山再适合不过。
但是屈鸳鸳并不想给人当填房,屈夫人也更想把屈鸳鸳嫁给官员,好提升地位,别一辈子当个商妇。
樊梨梨则偷偷望向夏水仙,只见女子虽然脸上澹定从容,笑盈盈的模样很是亲切。
可实际上,夏水仙拢在袖中的手,已紧紧攥着,掐出了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