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白羽道,这本是他和李青石的任务。
空凌雪澹澹地看了他一眼,道:“没什么好说谢的,我也加入了这个任务。”随后不理白羽惊讶的目光,缓步走到半近昏迷的沐千离身旁。
沐千落眼神不离沐千离,“我可以……”她想问她的疗愈系术能是否能帮到沐千离,还没问出,就被走过来的空凌雪打断。
“不可以。他现在的身体里已经有两股异体能量在厮杀,即使你的能量是温和的疗愈系,也是异体能量。在两股强大的能量面前,被绞碎还算好的,就怕它会加入它们的缠斗,变成三股能量厮杀。”
沐千落听着空凌雪这不像是空穴来风的话,只得将自己要帮忙的想法作罢。开始在身上翻找着什么。
空凌雪也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也只能冷眼看着。
一个时辰,是摆脱冰火两重天的黄金时间,过了,摆脱的概率会呈指数倍减少,能活下来也得终身受其所累。
沐千落翻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手帕,只得拉起自己的衣袖,轻轻地给沐千离擦汗。
感受着这小心翼翼的温柔,沐千离眼皮微动,但并未睁眼,思绪飘飘缈缈,翻飞到了那日,他身中风雨双刀,被抛至黄沙遍地之处时。
……
也是一只温柔的手,在为沐千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沐千离意识刚恢复,就是一阵剧痛毫不留情地袭来。说不清哪儿痛,因为哪里都痛。
像是一只被砸得稀碎的瓷瓶,碎片还被放在研钵中反复碾磨,直到碾成粉末碎渣,再不粘连。
全身瘫软,想要坐起都办不到。
要不是那身体各处传来的刀绞之痛异常清晰,他还以为自己变成了植物人。
无力支起身子也罢,连眼皮也无力抬起。
这种感觉很痛苦,痛苦得很奇妙——意识已经苏醒,但身体还在沉睡,像是被无数只销骨的铁钉固定在床,铁钉嵌入每一处肌肤、经脉、骨骼中,与肌肉无缝相连,不动都痛,动则更痛。
不久,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还以为这次睡后便不会再醒了,但没多久还是在疼痛中醒了过来。
迷迷湖湖中,似有几个人在摆弄他的身体,往那破碎的身子上涂抹着什么冰凉之物,然后又用纱质软布将那些冰凉之处包裹住。
即使未曾睁眼,沐千离也知道,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可是他依旧觉得很累,怎么睡都不够。
于是他又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睡过去之前,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叶大夫还未归吗?”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焦急,是,沐云。
一个陌生的女声答道:“没有。”
沐云似乎叹了一口气,随后吩咐道:“归了立刻叫他来。”
“是。”
沐千离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再醒时,身体已经没那么痛了,但眼皮还是撑不开,意识倒恢复得不错,清明了许多。
“叶大夫,如何了?”沐云的声音。
一个沧桑的老人声音道:“这年轻人的体质是老朽我见过最奇怪的,他体内有一种能量一直在排斥我的疗愈术。”
“这……以您术帝境的肌体复原之术竟也无法突破那排斥吗?”沐云道。
先前来看病的大夫都在术渊境左右,都说小离身上有一股力量排斥他们的疗愈术。沐云曾以为只要修为够高就可以突破那排斥,如今连术帝境的叶大夫也这样说,看来的确是小离的体质奇诡了。
“无法,”叶大夫道,“老朽的疗愈术在他身上只能发挥原十分之一的作用……”
“十分之一?”沐云惊道。那是何种排斥,竟强悍如斯。
“不过老朽已竭力将他病情稳定,此后我每日来为他疗愈一次,总会好的。”
“那便有劳了。”
沐千离听着二人的对话,本已冷冻如冰、坚硬如石的心竟有一丝温暖软化……眼中一润,多日撑不开的眼皮竟然打开了……
沐云刚好辞别叶大夫折身回来,见他明亮赤童,温婉一笑:“小离,我们又见面了。”
沐千离怔怔地看着她。
是她,是那个九年前将他魂魄归位、把他从鬼门关拉出来的女子,沐云。
九年后,她又救了他。
今日与九年前所见,她变化不大,只是更加漂亮且高贵了几分。但那高贵却不会给人任何的距离感,反而更想让人与她亲近。
但沐千离天生拒人千里,要他与人亲近,还是有些困难。
沐云看着他欲开欲合的嘴唇,道:“你就叫我沐姨吧,我有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
沐千离愣了一下,用沙哑且生硬的声音说道:“……沐姨。”对于这样亲昵地称呼别人,他多少有些不习惯。
“这是哪。”他问道。
“这是我家,你可以放心住下。”沐云温柔地笑着说道。
沐千离没再说话,沐云也不追问,叫他好好养伤后,就离开了房间。
这日,沐千离终于可以勉强支起身子下地行走——虽然伤口还在痛着,尤其是那两道被风雨双刀砍出的细长的伤口,但他还是想四处走走。
披起床头沐云为他准备的外衣,尽量不扶着墙,一步一步朝屋外走去。
卧室很大,家具样式古老,但却滴灰不沾,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打扫;凋花样式巧夺天工,不似凡品,即使放在刚做好的那时,也可卖到天价,一个难求。
单是从卧室的摆设来看,沐云的身份就非尊即贵。但沐姓的家族或宗门或皇室都未曾听说过有什么大家……
疑惑中,出了内室,走到客厅,便见墙上挂着一幅大大的画。
画中画的是一个俏皮的短发少女,少女挽着袖子和裤腿,踩在泥水里,正一手叉腰一手伸出食指,指着前方的几个人形的黑影。
身上满是泥泞,连脸上都是,却笑得灿烂无比,像是一朵向阳而开的向日葵,不自觉地也跟着赤阳向外界散发着光和热。
看着她的灿烂笑脸,沐千离不觉被感染,嘴角竟有微微上扬。
作此画的人一定很爱她,如此脏兮兮的小姑娘,在他的笔下只剩阳光灿烂,甚至想让人同她一起踩泥巴。
想着,沐千离看了一眼落款处,律修。
沐千离如同被雷当头噼中,赤童有些呆滞,喉结上下运动,似乎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