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石，停手……”沐千离的声音在李青石耳畔徘回，但像是被一股无形屏障挡住，怎么也进不去。身旁无形气浪涌起，空中扬起的尘埃受此影响，哗啦啦如雨点般落地。

连小小的尘埃都能被加重至此，这是术合境才能做到的重力控制啊！姬统领惊喜中透露着担忧。惊喜的是，成功的半兽强得超过他的想象，担忧的是，强大的半兽不受他控制！

如果控制不了，那就毁了他！

银缨枪对上降魔，交锋处，点点银光迸出，气势凛冽的银缨枪有点支撑不住了。

好重，哪里是碎剑，分明变成了几十座大山！银缨枪受不住，在那股大力下逐渐弯曲、开裂、崩坏，如同大刀破竹，“卡察”几声，根根碎裂。

好说也是灵器，居然断裂了！怎么可……还来不及发出疑问，如同巨大山体滑坡扑面而来，冲得姬统领一阵人仰马翻，又是几十声“卡察”，不过这次不是他的银缨枪，而是他骨头。

仰面倒地，如同泰山压顶，前方大力不散，身后土地相抵。姬统领五脏六腑被那股大力挤压，像是要从身体里爆出、沦为烂肉，身体下陷，耳朵没入泥土，外界的嘈杂轰鸣声逐渐变小，消失……土掩过，姬统领的世界变成了一片宁静黑暗。

身入土，一切回归沉寂、黑暗，脑中那个黄发、银发神色冷漠的身影一闪而过，姬统领七窍呛出一抔血，然后，虽土地一齐沉寂过去。

姬统领沉寂，外面却是喧闹起来。

那些被他控制的半兽，都咆孝起来，不是脱离控制的快乐，而是一种野兽凶性大发的疯狂。

是献生蛊反噬！献生蛊，若是主人死去，被施蛊者则陷入间歇性癫狂、疯魔、嗜杀，时而正常，时而魔鬼。沐千离判断。

他现在也不好受，精神力急剧消耗，尽力不与降魔失去联系，可是未能如意——术合境的修为，足以影响精神力。

“啊——”李青石一吼，撕心裂肺。他体内两股能量疯狂蹿动，一是蛊虫反噬，二是那股不属于他的能量乱窜，他好难受，好难受，像是被百万只狂奔着的马匹践踏、蹂躏，却是怎么都死不了，死不了啊……

“李青石。”沐千离尚还受制于他，被周围强大的无形压力限制。

看来破此，还得靠等离子能量。掌中白光聚集，头先引路，破开一片空间，艰难走到李青石身旁。

沐千离一把抓住李青石的手腕，想要破坏他的内力，可是，一股强大的能量在乱窜，根本不是破坏内力运转能控制得了的。

那股能量倒是十分受制于经脉，没有要破出的意思，但，像是一只困于笼中的野兽，一直躁动，时间久了，李青石定会陷入疯癫，疯狂至死。

不行，他帮不了他，唯有空凌雪的极冰，可以助其稳定，但是，李青石怕是撑不到那时。

“千离兄，你快走……”李青石觉得自己撑不住了，随时要爆炸。

“我助你，将它驱至心脉。”沐千离道，随即等离子能量汇于指尖。

“啊？”

一般说来，不受控制的能量会将其赶至经脉的支角，或是其它韧性最强、知觉最弱处，使其不影响经脉的运作，为何千离兄会想将它赶至心脉？并非李青石不信他，只是赶至并不那么强韧的心脉处，实在令人惊奇。

“你的心脉，与常人不同。”沐千离道，“坚如壁垒，其中藏有巨大能量，那能量，比这能量还强。”

说起来，沐千离自己也是不信的。但是他探测到的，就是如此。

心脉向来是被保护的地方，可是李青石的心脉，却是坚韧无比，这术合境的力量在里面，定被驯得乖巧无比。

“有劳……千离兄……”李青石道。

二人合力，李青石内力驱赶，沐千离节节封住经脉。那股能量逐渐无路可走，在李青石的操控下，果然窜入了心脉。这一进去，身子骤然轻松好多。而且也感受不到那股能量在心里的躁动，果然，自己的心脉这么强吗？

“多谢……千离兄……”

沐千离快速封脉，了断它的出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重力场消失，四周重新扬起灰尘。

“那股能量终将为你所用，但是最近，心脉就让它被封住，不要调动内力。”沐千离一刀斩断笼门铁链，交代完，就去翻开埋住姬统领的泥土，从储物法器中找出那撤退的信号，放出了。希望大家还来得及抽身。喘气间，偶见储物法器中那黄发，正是李青石借给他乔装的那顶。

“好。”李青石应道，随即瘫软在地。本就力竭的他，还发出那么强的一击，现在又被封心脉……身子已经空了，如同经脉都被抽走，已经无处运力了。

“你干什么？”沐千离见李青石拿出一张丝巾，蒙在脸上，有些不解。

“没什么……”李青石垂眸道，欲言又止。

“你的重力控制，最高可达术合境。”沐千离顿了顿，“与平常修炼一样，要从第一重开始，将其精元缓慢吸收。”

李青石看起来依旧不那么高兴，他眼神瞎转了一圈，看着那边笼中的半兽道：“他们怎么办？”

他们？沐千离环顾四周，有些癫狂有些疯，有些杀气凛冽，有些与正常人无二，也是他们，正跪在笼中求饶，“少侠，也救救我们吧……”“求求你了……”“我也是被抓来的，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做做好事吧……”“我们是无辜的……”

这一双双求生的希冀眼神，一句句从沙哑喉咙中卡出救我的绝望话语，像是将沐千离的心放在搓衣板上揉搓。

他，不能放他们走！

即便他们没错，即便他们无辜，即便都是山匪的错、不该让他们来承担。

但是——外面千千万万的民众，也是没错的。

他们已不是他们，随时可能失控，放出去，就是一场场大乱，又是许许多多的民众受害。

选择那个他们？

不，自己又凭什么选择？凭什么决定他们的死活？

他不是君主，即使师父说他是九界之主，他也没这个权利！只需几剑，他就可以做个好事，放他们自由。

但是，他们就像是染了瘟疫的病人，会传染多少人，会害死多少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办？

李青石看着沐千离，他会怎么做？

不放，是悲剧。

放走，亦是悲剧。

千离兄一直十分理智，又冷漠，似乎除了千落他从未在意过谁。

但李青石清楚，他不是个无情之人，他的无情，是基于他的目的，一个不可不达到的目的。虽然不知道他那个目的是什么，但是那个目的，会让沐千离变得绝情。

但除开那个目的，沐千离不再绝情。

不再绝情的千离兄……会如何选择？

沐千离左腕一团耀眼绿光飞出，是一颗珠子，外部透明，中心有一根嫩绿的逝水三叶小芽，正闪闪发亮的，正是那棵小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