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灵燕道:“你知道我们还另找其人?”
清香道:“这些人不是你杀的?”
孤独灵燕突然大笑起来。
清香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孤独灵燕顿住笑,道:“对极了!对极了!不愧是清香阁的主人。”
清香道:“难道你现在才知道我是清香阁的主人?”
孤独灵燕道:“现在知道并不晚。”
清香道:“我知道你的目的并非在此。”
孤独灵燕点头道:“我在浪费你的时间。”
清香道:“你为什么要拖住我?”
孤独灵燕道:“拖住你是因为不让你去看一个人下棋。”
清香道:“如果我要走呢?”
孤独灵燕道:“现在要走,我不会拦你了。”
清香道:“难道他已经得手?”
孤独灵燕道:“他是我爹,叫孤独岩。”
清香道:“难道有两个孤独岩?”
孤独灵燕道:“你看到的那个叫孤独松,是我爹的孪生兄弟,他下棋的目的是在找刀谱。”
清香沉默了许久,忽然笑道:“你告诉我这么多,不怕我死不了?”
孤独灵燕道:“不怕。”
顿了顿,沉声道:“因为你必死。”
“死”字一落,空气顿时凝重起来,仿佛一下子降温好几度。
清香瘦小的身躯颤抖了一下,冷冷道:“这里可是清香阁。”
孤独灵燕往后退了三步,“锵”一声,长剑出鞘。
看到孤独灵燕的长剑,清香笑了,她从灰色的衣衫里,也摸出一把剑。
这是一把短剑,只有孤独灵燕长剑的一半长。
清香道:“在江湖上,孤独剑法,也算一绝。”
孤独灵燕道:“今天,你就可以领教了。”
孤独灵燕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攻出一剑!
这一剑,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变化万端,虚实难辨,清香的任何出剑之路都被这一剑封死。
随着这一剑之势,隐隐夹着一股阴风,仿佛从墓穴里吹出寒气。
清香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握剑的手却纹丝不动,不退,不进,凌然而立。
其实,孤独灵燕这一剑乃是虚招。
诱敌之招。厉害的招数藏在虚招之后,只要清香出击,她的实招才会引发,清香不动,孤独灵燕自然一击而退。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
孤独灵燕的嘴角在笑。
清香的眼角在笑。
两柄剑,在无声的清晨,发出绝望的沉吟。
这时,阳光已经透过门前的竹林,从窗口爬了过来。
那十六个盖着黑头巾的依旧坐着的男人,就像十六座黑色的坟冢,沉重、无望、悲哀而且死气沉沉。
他们都是死人,他们感觉不到屋里越来越重的杀机。
杀机来自清香,清香的剑虽短,但她的整个人似乎就是一柄剑。
冷,锐利。
人剑合一。
孤独灵燕想退,但见剑光霍霍,清香的剑已经出手。
快,无声无息。
孤独灵燕惊呼一声,心念未动,手中的长剑翻卷。
青锋卷起的寒气在胸前筑起一道墙一道冷森森的剑墙,只听“叮叮叮叮叮叮”六声脆响,清香那把短剑,竟被孤独灵燕长剑绞成六段。
“当当当当当”,六截断剑,掉在地上。
孤独灵燕的长剑却丝毫不损。
优劣显现。
清香似乎未料到孤独灵燕的剑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脸色一变,呆了一呆。
孤独灵燕身子闪动,长剑再次出手。
不绝的响声中,这一击,比先前那招更凶、更狠、更突然。
清香短剑已损,两手空空,眼看着孤独灵燕的长剑,挟着寒气,闪射而来,她似乎连躲避都忘了。
两脚死死地钉在地上。
孤独灵燕开始狞笑,因为,就算清香现在躲避也已经来不及了,她的剑,至少可以刺瞎清香的双目。
笑意刚现,突然,孤独灵燕面如死灰,她从清香的目光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变化。
这分明是一种阴毒的讥笑。
孤独灵燕心下大惊。
可是,她身在空中,想变招已是不可能。
陡然间,一声短而尖的啸声,斜斜的,刺空而来。
一枚暗器,来自十六个男人中的一个。
死人。
暗器。
不可思议的突变。
孤独灵燕魂飞出窍。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斜刺里又伸出一双手,一夹一顿,暗器更快地往回飞。
一声闷哼,一个男人应声倒下,黑头巾落处,男人的咽喉,插着一支小刀。
孤独灵燕惊异地叫道:“爹!”
一个比死人还要难看的人,无声地站在孤独灵燕身侧。
孤独灵燕道:“爹,你怎么来了?”
孤独岩道:“刚刚才想起来,那十七个人好像有一个没完全断气,幸好回来看看,不然……”
清香仍一丝不动地站在那儿,冷冷道:“有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孤独岩还未回答,门外有人应道:“托你的福,被他找到了。”
话音落处,进来一个人,这个人与孤独岩长得一模一样,要不是孤独岩比他的脸更灰更暗更像死人的话,就算孤独灵燕,也难以分辨。
清香望着这个人,笑道:“你果真是假的。”
这人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清香道:“孤独岩可以证明你是假的,谁能够证明我是假的呢?”
“我!”随着喝声,又进来一个人。
清香脸色大变,回手一甩,三枚暗器,疾射来人,接着身如利箭,往门口掠去。
黑白相间,满天雨石。
孤独松似乎早料到清香有此一着,在清香甩手的一瞬,同时挥手,三百六十一粒黑白围棋子,如雨般,封住门口。
清香疾退。
只听那人道:“我能证明你是假的。”
清香道:“陈标,原来你没死。”
陈标不再满脸麻子,而是十分秀气。
陈标笑道:“谢谢你手下留情。”
清香惨然道:“算你命大。”
陈标道:“刀谱呢?”
清香道:“什么刀谱?”
陈标道:“无忧刀谱。”
清香顿了顿,道:“我知道什么是无忧刀谱。”
孤独岩插嘴道:“无忧刀谱是李无忧快刀的刀谱。”
孤独岩的脸本来像死人,现在看上去更加灰暗、吓人。
孤独岩接着又道:“无忧刀谱在哪里?”
清香道:“无忧刀谱只有李无忧才有资格拥有。”
孤独岩道:“你……”
陈标道:“可你是从我身上偷走的。”
清香道:“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陈标道:“我……我……”
两个“我”,却怎么也“我”不下去了。
孤独岩道:“他是从我身上偷去的。”
清香望着孤独岩,微微道:“那你呢?”
孤独岩沉默了一会,正要说,有人接口道:“他是从我身上偷去的。”
清香、孤独岩、孤独松、孤独灵燕、陈标五个人同时吃了一惊。
因为这时,天空好像突然间暗了许多,现在是上午,天空怎么会突然暗淡呢?
除非谁把门堵上了。
这么大的门口,除非用大水缸才能将门口堵住。
果然有一只大水缸堵住了门口。
清香笑了,道:“黄鹤山庄的钱老板也来凑热闹了。”
“大水缸”道:“我不是钱老板,我是杜龙。”
清香道:“原来你也是假的?”
杜龙道:“真与假其实没什么分别。”
清香道:“真的吗?”
杜龙道:“名字只是一个符号,真正能代表自己的,只有实力。”
顿了顿,接着道:“就像无忧刀谱,谁有实力,谁就可以拥有。”
沉默,没有人说话。
好像每个人都在想杜龙的话。
清香长长叹了口气道:“难怪我会觉得今天不对劲。”
杜龙道:“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就应该把心里隐藏的东西都说出来,要是不说,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清香又叹了口气,道:“可我实在想不出我应该说什么。”
孤独岩冷冷道:“你还是说说无忧刀谱在哪里吧。”
清香道:“在没有找到刀谱主人之前,我是不会说的。”
杜龙道:“我说过,他是从我身上偷去的。”
清香道:“那你呢?”
杜龙想了想,道:“抢的。”
接着又道:“如果我说这是李无忧送给我的,你们会不会相信?”
说着笑了笑道:“既然你不会相信,我说什么都一样。”
清香道:“你知道刀谱写着什么?”
杜龙道:“不知道。”
清香道:“人家送你的东西,你居然会不看一眼?”
杜龙道:“我还来不及看,就不见了。”
清香冷冷道:“你自己会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杜龙道:“不会。”
接着又道:“可这是真的。”
清香还在冷笑。
这时,孤独松已经从地上捡起三百六十一颗围棋子。
黑子放在白盒里,白子放在黑盒里。
他在一张桌子边坐下,嚅嚅道:“大哥,我们下一盘,好不好?”
孤独岩不声不响地走过去,在孤独松对面坐下。
孤独松释了一口气,他好像料不到孤独岩真的会跟他下棋。
孤独松又翻开那本棋谱。
照着这本棋谱,他已经下了二十年,可是今天,他还是照着棋谱下。
清香道:“听孤独灵燕说,你可以从棋谱中找到刀谱?”
孤独松不语,将白盒子推到孤独岩面前去。
白盒黑子,黑先白后。
孤独岩很快在棋盘上点了一颗黑子。
孤独松也点了一颗白子。
这时,孤独灵燕、陈标也站在桌子边,看他们下棋。
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黑白棋子点落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