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如血的剑光是世上最灿烂的剑光。
任何人见了这剑光,都会被吓得失了魂魄。
但是,也有一种人例外,他们见了这么灿烂美丽的剑光,无论如何不会走掉,他们要仔细看清楚这剑光是如何发出来的,哪怕因此而失去了性命。
能够看清司马如血的剑光而又不丢掉性命的人实在不多,无香就是其中一个。
无香虽然蒙着脸,但她好像看清了剑光的美丽,叫了一声道:“好美丽的剑光!”
人随声动,司马如血的剑,偏偏慢了一拍。
司马如血身影凝立,道:“无香阁的主人,果然身手不凡。”
无香一飘数丈,一阵笑声中,已经摘掉黑纱,除去黑衣,露出一张女人的脸。
无香看上去是一个瘦小的女人,与她瘦小的身躯形成鲜明的对照的,是她手上的那柄大背刀。
司马如血又笑道:“你还是不要露出真面目好。”
无香虽然是四十七八岁的人,但给人的感觉是只有三十五岁,风韵犹存,她眯着双眼,道:“难道我很老吗?”
司马如血道:“老倒是不老,只是有点不相称。”
接着又道:“你的刀好像快要把你压垮了。”
无香笑道:“你感觉很好笑吗?”
司马如血摇摇头,缓缓道:“我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想让背刀砍成两半。”
司马如血说完脸色一沉,接着道:“不过,倘若你再不将我砍成两半,我可就要把你劈成两片了。”
司马如血并非开玩笑。
他说完这句话,血剑又再次出击。这次比刚才的更猛、更灿烂。也更好看。
无香仿佛看呆了。
这时,太阳渐渐的往西坠落,一片乌云,在风里飘过来,恰巧遮住了阳光。
司马如血的剑光似乎也暗淡了一下。
在这一暗之际,无香的大背刀猛然出招。
大背刀在无香的手里,就像一根羽毛,举重若轻,无声无息的,侧身挥出。
没有轰然撞击的脆裂声,也没有惊呼,刀剑一闪而过,谁也没有伤到谁。
无香瘦小的身体,在原地滴溜溜转了三圈,站定一看,刀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缺口!
司马如血的剑明明未碰到无香的刀,刀上怎会有缺口?
血剑的威力,实在太惊人了。
可无香居然笑了。
司马如血道:“你笑什么?”
无香道:“有人来帮我的忙,我当然高兴。”远处,有一队黄衣人往这边疾奔。
司马如血血剑还鞘,冷冷道:“你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
无香好像猛然醒悟似的,惊问道:“你是什么地方?”
司马如血笑道:“这是清溪谷。”
正说着,八个黄衣人已经将无香和司马如血围住。
无香的大背刀在她手中,好像十分沉重,她的一张脸显得很难看,苦笑着对司马如血道:“你说得对,这里是没有人会帮我。”
司马如血也苦笑道:“也没有我的朋友。”
无香道:“这就是平日不爱交朋友的坏处。”
司马如血忽地朗笑道:“像这种狐朋狗友,我情愿不结交。”
话音刚落,身形如电,伴着一片血红,司马如血的血剑已经将身后的两名黄衣人击倒。
与此同时,无香的大背刀也凛然出击,一左一右,两边两个黄衣人,刹那间,倒下,连哼一声都来不及。
八个黄衣人只剩下四个。
无香道:“看来,咱们的仗得往后移一移了。”
司马如血道:“八个黄衣人,最弱的四个已经解决,剩下的这四个却难斗得很。”
四个黄衣人,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罩着一层寒霜,连眼珠子也像是被凝住了。
一动不动。
他们手中都拿着一柄短刀,八只眼睛齐齐盯着司马如血和无香。
无香笑道:“黄鹤山庄的打手,确实与众不同。”
司马如血道:“其实,这不关我的事,大水缸是你惹的。”
无香道:“你以为我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司马如血道:“我知道你不怕死。”
无香道:“你以为我会死?”
司马如血望着四个黄衣人凝固不动的眼睛,道:
“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无香道:“因此你想溜?”
司马如血道:“只要能不死,溜一趟有什么关系。”
无香在四个黄衣人的逼视下,不禁低下了头,淡淡道:
“他们看上去不像人。”
司马如血道:“他们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杀人的机器。”
这时,四个黄衣人都往前走了一步。
司马如血道:“这不关我的事。”
一个黄衣人开口道:“我们是来杀人的,其余一概不管。”
另一个黄衣人道:“清溪谷是庄主赐给我们的领地,在我们的领地上侮辱大水缸,绝对不行!”
第三个道:“要是不把你杀掉,庄主会收回领地的。”
第四个道:“你们今天至少该把一个人头留下。”
司马如血又叫了一声道:“这真的不关我的事。”
无香却冷冷道:“我们已经把四个人头留下了。”
一个黄衣人道:“你错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头!”
司马如血和无香大吃一惊,回头望去,刚才被他们杀死的四个黄衣人,果然人头不见,甚至连尸体也没有了,地上只留下四件黄大褂。
无香变色道:“消尸还魂!”
听到“消尸还魂”四个字,司马如血脸色大变,急忙盘膝坐地,闭目云起功来。无香也抛下大背刀,左右两掌相交,抵在胸口。
过了好一会,两个人才缓缓睁开眼睛。
四个黄衣人,仍是这样站着,面无表情,注视着他们。
司马如血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一个黄衣人道:“刚才,我可以一刀割了你的脖子的。”
司马如血道:“可是你没割。”
黄衣人漠然道:“不需要动手的时候,总是不动手的好。”
黄衣人接着道:“走吧。”
无香诧道:“到哪里去?”
黄衣人淡淡的,好像声音不是他发出来的,道:
“去见我们的主人。”
司马如血道:“我不能走。”
黄衣人道:“你怎可例外?”
司马如血道:“我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可否原谅?”
黄衣人道:“凡是到清溪谷的人,一定要去见主人,要么人去,要么人头去,没有人可以例外。”
司马如血道:“可是,有人在汤圆街等我,而且我从不曾失信过。”
黄衣人道:“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的。”
司马如血无奈道:“那么,好的。”
无香却道:“要是不走呢?”
黄衣人已经转身,淡淡道:“如果你不怕自己被烂掉,就不要跟我们走。”
消尸还魂——这是一种在江湖上绝迹多年的毒药,人一旦沾上这种毒药,见血消尸。
就算完全不曾受伤,七个时辰之后,也会被腐化掉。
还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
要保全性命,只有得到治毒的解药!
无香不想死,司马如血也不想死,他们只得乖乖地跟在黄衣人的后面。
一座破庙。
在夕阳里,这座破庙看起来像坟墓。
当黄衣人对他们说“到了!”司马如血和无香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司马如血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空,道:“你说到了?”
黄衣人不再多说,只是站在破庙的门前。
司马如血和无香站住。无香差点没笑出声来。
冷冷道:“我忘了你们带我来干什么了。”
黄衣人道:“见主人。”
无香道:“主人呢?”
黄衣人道:“在里边。”
在破庙的阴影里,无香感到一阵颤栗,一股寒意,从地下直冒上来,无香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她说话却有些结巴:“你说……在里边?”
司马如血这时已经看清,四周疏疏密密的树木,有规则又好像十分随意地排列着,显然是按照八卦阵法排列的。
日暮树影婆娑,仿佛向天空伸着无数阴森森的手臂。
司马如血看了良久,心中一阵狂跳,双目不禁晕眩起来,浑身上下,提不起半分力量。
司马如血一惊,忙收回目光,呆呆立住了。
黄衣人道:“主人已在里边等候多时。两位请进。”
无香和司马如血依旧不动。
黄衣人又道:“你们是不是以为,这里像一座坟墓?”
司马如血道:“简直比坟墓还可怕!”
黄衣人道:“是不是害怕了?”
无香道:“可不可以不进去?”
黄衣人道:“可以。”
接着又阴**:“只要你把人头交给我。”
无香吓了一跳,骂道:“把我的人头拿进去,不如一起走!”
没想到黄衣人道:“不行!”
司马如血道:“怎么不行?”
另一个黄衣人道:“什么地方有什么地方的规矩,在这里,要么自己进去,要么我提着你的头进去!”
司马如血道:“这算什么规矩?”
无香又骂道:“简直是坟墓规矩!”
黄衣人道:“是坟墓规矩。”
司马如血望了望天空道:“天已经黑了。”
黑衣人不答却道:“你们只剩下五个时辰了。”
司马如血和无香好像猛然醒悟似的,双双惊呼了一声,推开破庙之门,急急闪了进去!
司马如血从未看过如此豪华的坟墓!
这哪里像坟墓,简直是天堂!
司马如血无香和不禁又惊呼了一声!
也许,他们一生都不曾接触过如此众多的奇珍异宝。
而现在,这么多的宝物就堆积在他们的脚下。
这是一条用翡翠铺砌而成的道路。
要不是他们分明感觉到这是在地底,他们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他们推开门,眼前一片漆黑,可是当他们双双踏进庙里的时候,脚下一轻,径直坠落下去。
等他们再次睁开眼,就看见了这个地洞和满地的珠宝。
他们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就朝洞中一直奔过去。
这时候他们才觉得,满地的珠宝没有一点价值。
现在,如果面前放着一堆黄金和一碗水,他们谁也不会选择黄金,因为他们已经很渴了。
石壁上插满了蜡烛,洞内亮如白昼!
在烛光的映照下,珠宝闪射着各色奇异的光彩。
司马如血喃喃道:“皇帝的坟墓也没有这么奢侈……”
无香一手提大背刀,一手触摸着两边的各种宝物,嘴里啧啧称叹。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如果喜欢,你们可以拿走这里的任何东西。”
空空的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司马如血和无香都站住了。
他们觉得自己的脑袋在膨胀。
等了很久,那声音不再响起。
司马如血和无香又开始往前走。
这好像是一个无底洞,越走越深,宝物也越来越多,两边堆满了,只剩下容身的小道。
他们谁都知道,洞不可能没有底,可是,他们越走越怀疑,这个洞,究竟有多深?
如果真的没有底,他们这样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有的话,那么洞的尽头,一定有更凶险的结局在等着他们。
他们的额头都渗出汗珠。
要说他们心里不害怕,那绝对是骗人的。
司马如血向来不会骗人,他一边走,一边道:
“我们这样走,只有死。”
无香道:“横竖是死,不如早死。”
司马如血也叹了口气,道:“可我真的不想死。”
无香也叹气道:“我也还想与快刀王决斗。“
司马如血沉默了一会,道:“我真后悔……”
无香道:“后悔什么?”
司马如血道:“后悔没有将头交给黄衣人。”
无香道:“我也正这样想。”
司马如血突然道:“你怎么知道消尸还魂这种毒药的?”
无香顿了顿,道:“我师父告诉我的。”
司马如血又问道:“你师父是谁?”
无香不答。
司马如血并不追问,话题又转开去:“这样死,真不值得。”
无香也不接口。
司马如血又道:“要是死在快刀王的刀下,或是飘香楼的剑下就好了。”
无香刚想说什么,刚才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难道死在消尸还魂的毒药上就不好吗?”
声音仿佛还那么空洞,那么遥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