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张翠,家属院里的嫂子们都讨厌江拾月但也都羡慕她。
羡慕她嫁了个好男人。
这大院里不缺不好战士不缺敢战死沙场的英雄,但军人说到底只是一个职业,卫国不代表能保家。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英雄在家庭里不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或者父亲。
偏陈山河两者都能兼顾,无论江拾月怎么作,他再生气没说过一次重话更别提会动手,相反,会尽可能的帮江拾月收拾烂摊子,能力范围内保障江拾月的生活质量,从不勉强她做不愿意做的事。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你也是小三。他认识的第一个同龄女生应该不是你。哦,不,你比他大,不算同龄人。”
张翠这回真哭了。
气哭的。
江拾月继续精准打击,“你就算说破天,跟他领证结婚的也是我。据我所知蓄意破坏军婚是要坐牢的!”
张翠脸倏地白了。
“我……”
陈山河:“……”
好像没有这一条。确切地说没有男方出轨坐牢这一条,但他也没傻到纠正。
他不是不知道张翠的心意,只是一个江拾月已经足够让他对所有的女人望而生畏了。
就算没有江拾月,他也对张翠没意思。
江拾月这么一闹能断了张翠的心思也挺好。
其实他曾委婉的拒绝过张翠几次,可惜张翠都听不进去。
江拾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钱看了看,又放回去,朝陈山河伸手。
陈山河:“……”
掀了掀眼皮,从上衣口袋里把钱掏出来放在江拾月掌心。
张翠脸又变得通红。
江拾月找出一张五元钞票扔给张翠,“虽然你做得鞋很丑配不上我儿子,但我们也不占人便宜,这是给你的辛苦费。针线活这么差,下次别做了!”
张翠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把钱又扔了回来,“江拾月,别以为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我才不是为了钱!”
要了钱还怎么让陈山河记她的人情?
江拾月这个臭女人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
江拾月把钱收起来朝张翠竖起拇指,“没想到你觉悟还挺高,知道自己做的鞋不值这个价就不收钱。那行,这鞋我们收下,回头我让阳阳试穿一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告诉你,你下次再改。”
她刻意在“我们”两个字上重重咬了咬。
说完一手牵着阳阳一手拽着陈山河衣袖往外走。
陈山河:“……”
张翠:“……”
他们一家三口刚迈出杂货店门口,就听见张翠哇一声哭了出来,然后响起了砸东西的声音。
陈山河停住脚步。
江拾月松开他衣袖,“怎么?舍不得?舍不得正好,可以进去安慰她,她现在最需要你的怀抱了。”
陈山河:“……”
拔腿跟上江拾月,轻斥:“别胡说!”
他只是担心张翠砸坏东西。
东西都是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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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耽误,正好赶上官兵们都来食堂吃饭。
官兵们以连队为单位站在食堂门口,先开会,然后齐刷刷地唱军歌,最后是解散吃饭。
吃饭也有讲究,新兵先,老兵士官后,干部排最后。
江拾月一进食堂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学校。
区别大约就是这年代餐厅里都是木桌椅。没有卖饭的窗口,只有一进门的位置摆了两张长条桌,长条桌上摆着两个大铁盆,一盆菜一盆汤。
炊事班的士兵拿着勺子依次给大家盛饭。
菜是醋溜土豆丝,汤是菠菜汤,主食是两掺面的面头。
菠菜汤是真菠菜汤,看不见油水,隐约有点蛋花。
江拾月一家三口进食堂算晚的,大半食堂坐满了人,只剩一张空桌子。
她目光扫了一圈,发现来食堂吃饭的嫂子不多,就三两个。
一堆纯爷们里夹两三个女人本就扎眼,江拾月更是其中翘楚。
不光因为长相,她大院公害的名号可不是叫假的。
大家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他们一家三口身上,只是听不见议论声。
江拾月估摸着应该是纪律问题。
别人看江拾月一家三口,江拾月也在观察他们。
她发现包括陈山河在内的官兵们吃饭都特别快,但是快却不乱,很少听见吧唧嘴或者筷子碰碗的声音。
江拾月感觉自己有点像红外线扫描仪,目光扫到哪桌,哪桌上的人就迅速低头避开她的视线。
江拾月:“……”
过了会儿,她忍不住问陈山河,“我……这么惹人厌吗?”
嫂子们烦她可以理解,毕竟深受她荼毒,这些官兵们为什么也这么烦她?
原主没怎么来过营部,记忆里也没跟哪个官兵为敌的记忆。
陈山河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圈,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半晌说了句,“跟你没关系。”
他们只是为他抱不平。
江拾月又不傻,当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没再说什么。
做坏人比做好人容易太多。
陈山河安慰她,“过阵子就好了!你最近变化挺大的。”
江拾月:“……”
陈山河又道:“变得挺好的。保持住!”
江拾月:“……”
仿若回到班主任叫自己到办公室训话的场景。
她没好气地翻白眼,“谢谢您夸奖!”
这一幕落在旁观者眼里都是江拾月给陈山河脸色看,欺负陈山河的“证据”。
江拾月这个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
她不想跟钢铁直男聊这种想打人的话题,问陈山河,“你什么时候走?”
陈山河摇头,“还不清楚。”
“要去多久呢?”
陈山河沉默。
跟陈山河相处这段时间,江拾月也算了解他一些,知道这种时候他不说话是因为不想回答。
“这也要保密?”江拾月纳闷地问。
“嗯。”陈山河点头。
江拾月:“……”
“放心,不会耽误你高考。”陈山河反问,“你呢?下午就去城里还是明天?”
江拾月:“……”
78年高考是7月7日开始,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呢!
她想了想扭头问早就放下筷子摆弄鲁班锁的阳阳,“阳阳,爸爸因为工作需要要离开大院一段时间。我也因为工作需要得去城里。所以你跟着我去城里可以吗?”
阳阳动作顿了顿,抬起头,近乎空洞地目光从江拾月脸上掠过又在陈山河脸上停了片刻,最后点点头。
陈山河:“……”
小没良心!
他养了他三年。
江拾月变得跟他亲近也就才一个月。
这么快就叛变?!
还是女儿好,如果江拾月再给他生个女儿……
陈山河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愣住,重点是他竟然不排斥这么可怕的想法。
江拾月纳闷地盯着陈山河的脸问,“你怎么了?脸怎么突然这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