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乱。

如果说在今晚开战之前，所有人都还以为江楠是在进行复仇的话，现在她们就不得不冷静下来重新理解她的行为。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经过长时间精心筹划准备的叛乱。

当庄以墨的尸体出现，唐羽绯和花空舞走到江楠身边，一名又一名学生会干部从废墟里献身汇聚过来。

杏突然意识到，属于茶会的时代终结了。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是写在中学语文课本里要求背诵，但又被很多人理所当然忘记的道理。

曾经的茶会拥有可以无视现实法律的超然地位，那是因为吸收了萱草建校以来一代代培养出来的优秀精锐，她们每一个人都才华横溢实力超群，因为共同的理想目标而走到一起，希望能将学校建设得更加完美，为新世代的龙姬降生做足充分的准备。

但是时过境迁……

随着时代发展与科学技术的进步，人类开始依赖甚至迷信科学。

就像是“杀死两万名克隆人可以晋升lv6”这种可笑但又科学的结论，“人工培养龙姬”的计划居然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认可。

茶会由此陷入分裂。

最终有些人选择了离开，有些人选择留下，由庄以墨主导开始进行这项计划。

从学校中选拔出来的优秀种子像薪王一样前赴后继地燃烧余烬。

由此导致整整一个世代的人才断层。

分裂之后又失去造血功能，缺乏包容性和纠错能力，思维僵化固步自封，这才是茶会被颠覆的真正原因。

杏感受到了深深的疲惫。

尽管她那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实力并未消退半分，被花空舞偷袭的致命伤都已经恢复如初，但心理上的伤痕却没那么容易修复。

她从来都不是个意志力坚强的女人，否则也用不着每天躲在食堂里炒菜。现在就连她用来逃避现实的学生食堂，也被她亲手毁掉了。

杏望着江楠，低声说道：“你赢了，现在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你，包括这个烂摊子。等你解决完这些问题之后，我要跟你谈谈。有些事情你并不了解，但现在你有资格知道了。”

江楠摇头道：“既然承认我赢了，就别对我指手画脚。正好明天放假，就让大家提前离校吧。至于假期结束之后……想回来的可以回来，想走的也可以走。高中部都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再让别人帮助穿衣吃饭，她们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她抬起头对其他人说道：“我知道你们大多都是被临时召集回来的，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你们该下班就下班，要是有愿意留下来清理垃圾的我也双手欢迎。”

没有人反对，也没人离开。

为了阻止杏的暴走，所有人都遍体鳞伤，能支撑着站起来的人都不多，更别说离开这里的问题了。夜晚的寒风吹过校园废墟，气氛保持着诡异的宁静。

杏不解道：“所以……就这样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想要的结局就是让这座学校彻底烟消云散？”

江楠笑道：“是不是觉得这种结局很无聊很空虚？没有超级英雄来拯救你们，也没有救世主来领导你们，今天晚上大家一起留在这里吹冷风，明天集体去医院挂吊瓶。就像普通人一样平凡的人生日常……”

“等等！”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江楠的发言。

满脸烟灰的仿生人少女迈着蹒跚的脚步从废墟中爬出，踉踉跄跄地走到江楠身边，低声说道：“我的数据库就快要被攻破了。”

江楠歪头微笑道：“小张组长吗？他什么时候来的？”

阿绫注视着江楠的眼睛，平静地说道：“有些事情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所以我不怪你们。现在说这个没有任何意义，我就告诉你我最新的计算结果——根据现有的情报数据进行推演，如果敌人攻破数据库，拿到他想要得到的资料。萱草学院所有的学生都会成为牺牲品，无论在校还是不在校。”

“——你没听错，所有人都会死。”

江楠沉默下来，目光微微闪烁，嘴角慢慢翘起。

“这听起来倒是有点意思。”

阿绫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最多只能坚持二十分钟，现在学校内无援手，外无救兵。如果你的最终目标就是彻底毁灭萱草的话，那么恭喜你，只要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

“拙劣的激将法……”

江楠嘴上笑着，转过头望了唐羽绯一眼，唐羽绯不动声色地走过来抓住她的手帮助她支撑起身。

虽然她的卖相比在场众人都要凄惨许多，站都站不稳当还散发着烤肉的焦糊味道，但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她身上。

“但是我接受了。”

江楠点头说道：“带我去校医院治疗，然后给我开放权限。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让你这么忌惮……向朱雀卫求援，袁欣姐你去联络特勤局。”

随着她站起身来下达命令，诡异的死寂气氛终于被打破，所有人就像是重新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纷纷恢复了原来的活力。

人类和狼群一样是集体性的生物，刚刚获得战争胜利的狼王没有发话，其他人就算是想站出来说话也没有资格。

杏破涕为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整个人顿时有些脱力。她强撑着对江楠笑道：“去吧，我来收拾这里。”

与她擦肩而过，江楠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她长叹了一口气，对搀扶着自己的唐羽绯说道：“杀死恶龙的勇者沐浴龙血，身上又长出了龙的鳞片。”

最让江楠感到失望的，是杏始终没能理解她奋起抗争的真正理由。

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心志不坚，盲目迷信权威没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这和千百年前封建时代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人各有志，无需强求。”

唐羽绯撑着江楠虚弱的身体，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想做恶龙，那你就自己亲手拔自己的鳞片吧。”

“噫，听上去都疼。”

“你都熟了还知道疼呢？”

“疼疼疼疼——别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