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无论何种形式的竞争对抗都有主场与客场之分,按照中国古代军事理论来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三大要素之中的地利。
草原是雄狮的主场,山林是猛虎的主场。对于人类特工来说,自己的主场永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暗处”。只有五十块钱的马润才喜欢肛正面,职业特工从进入这一行之后学到的所有知识技巧都可以归类为“如何藏到暗处”以及“如何在暗处行动”。
换句话说,从他暴露自己行踪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主场优势。
至于黑客则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职业类型,他们的主场并不在现实当中,而是无形的网络空间。除了个人的技术水平之外,网络环境的质量就是黑客的主场优势,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黑客都居住在城市里的原因——作为一名黑客根本无法忍受生活在那种网络信号时断时续,连快乐全家桶外卖都叫不到的穷乡僻壤里面。
这也是很多职业特工对于黑客抱有歧视性偏见的原因,或者说他们对于绝大多数蹲在电脑前不愿意动弹的家伙都看不上眼。
体型臃肿,缺乏运动,思维迟缓,意志薄弱,总结来说就是死肥宅,这种完全没有挑战性的目标自然也完全没有价值。
科尔特斯现在有些后悔,但他并不打算反省自己的这种偏见。他只是把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康特身上,所以才没有察觉到这个黑客给自己带来的威胁。
他在心中思考了一下,将手中的枪放到桌子上,摊开双手微笑道:“没错,这一局你占先手,我愿赌服输,所以投降。但在你把我送走之前,我还是想跟你聊聊。”
张扬摇头说道:“我不想跟你聊。”
科尔特斯笑道:“我只是对于某些问题……比较好奇,而且我保证可以用对你有价值的情报来交换。当然你也许在想,回头给我来一针吐真剂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不过说实话,我对于自己的意志力还是蛮有自信,而且你应该明白,情报都有时效性。也许有些情报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更加重要呢?”
张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你是RS小队的领导者?江楠在哪儿?你们到底想从她身上挖掘出什么秘密?”
科尔特斯打了个响指说道:“很好,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共识……”
张扬直接打断他的话说道:“不,我们没有任何共识,刚才我提问的真正目的是在监测扫描你的大脑记忆存储区。你的大脑活动反应显示你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那我就没必要再跟你浪费口舌了。”
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啊!
科尔特斯心生警觉,脸上却依然维持着笑容说道:“我都已经是你的俘虏了,用不着这么刻薄吧?你刚刚说的扫描是什么意思?想要直接读取我的记忆吗?有没有人跟你讲过,我们都专门经受过相关的抵抗训练?”
张扬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低声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只要把你的大脑数据复制出来,就可以找人慢慢提取情报,至于你的死活根本无关紧要。”
科尔特斯惊讶道:“你要杀了我?有这个必要吗?难道我们过去有什么私人恩怨?活着的我难道不比一具尸体更有价值?”
张扬耸肩道:“这不是什么私人恩怨,但你拿幼儿园的小孩子做人质来威胁我,让我回想起了一些不怎么美好的记忆。”
他抬起手轻轻一挥,窗外的夕阳余光渐渐消失,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房间四周的墙壁一点点斑驳脱落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氛围悄无声息地笼罩下来,让科尔特斯略微感觉到有些窒息。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性格很孤僻,小朋友都不喜欢跟我玩。我妈总是很晚才来接我,所以只有我留到最后,门口站岗的保安大叔就用手机给我放动画片,哄我开心。”
张扬平静地注视着科尔特斯,不紧不慢地讲述道:“后来有一天,一个神经病拿着菜刀想要闯进幼儿园。保安大叔拿着防暴叉跟他对拼,肚子上被捅了一刀,血流满地。那个神经病被打倒的时候嘴里还在喊着——我就是想杀个人!可那时候满大街都是人,他为什么非要挑小孩子来动手?”
“再后来我偷听到幼儿园的老师聊起这件事,说那个神经病自己好吃懒做,人到中年一事无成,父母死后没有经济来源眼看着就要饿死,于是下定决心要报复社会。他选择幼儿园下手的理由听起来十分可笑,就是他认为能娶得起老婆养得起孩子送幼儿园读书的人都是权贵——反正只要过得比他好的人都是权贵。”
说到这里,张扬抬起头看了一眼科尔特斯,冷笑道:“那个神经病砍人至少还有作案动机,而你连作案动机都没有,只是把那些孩子当做可以利用的消耗品。既然你可以不在乎那些孩子的死活,我为什么要在乎你呢?”
草呢马我遇到的才是神经病!科尔特斯在心里疯狂咆哮。
他努力维持住脸上的微笑,抬起双手试图安抚住张扬:“听我说孩子,你思考问题的方式太偏激了。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杀了我你能得到什么呢?复仇的快感?不,你只是释放了你内心中的黑暗面。你现在是特勤局的职业特工,是一名执法者,无论你以什么理由说服自己,也无法否认自己正在试图杀害一名放下武器的俘虏,做出这样的行为之后,你和那些你憎恨的犯罪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张扬叹气道:“你蝙蝠侠看多了吧?就我个人来说更喜欢怒火救援那句台词——宽恕你是上帝的事,而我只负责送你去见上帝。”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渐渐模糊,化作一阵电子雪花信号消失在科尔特斯面前。
科尔特斯抓起手枪跳起身来,突然感觉胸口一阵憋闷,耳边传来如同窃窃私语的幻听。他捂住胸口靠在墙上,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虚像,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那是他上一次绑架的女孩,时间大概是在半年前,用来胁迫她的父亲。他在女孩的身上贴满了塑胶炸弹,将她变成了一团灿烂的焰火。
科尔特斯不信邪地再一次扣动了扳机,但是依然没有发射出子弹。他按下了隐藏在腰间的一个电子装置,但是同样没有产生任何作用。
那个满身血污的女孩步履蹒跚着向他走来,在她身后,一个又一个留在自己记忆当中的被害者身影开始依次浮现。
科尔特斯死死地咬紧牙关,掀开了自己最后的底牌,他发动了自己的异能。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他记忆中涌现出来的死者将他团团包围,像丧尸一样啃噬起他的血肉。
科尔特斯发出了绝望的惨叫,他的惨叫声持续了很久,但最终淹没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