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皇的儿子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好事，至少张扬就没觉得自己因此捞到过什么好处。虽然说606号房也值不少钱，但他觉得那是老王留给自己的遗物，跟那个没见过面的便宜亲爹没什么关系。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在一般人看来子承父业是非常正常合理而且不容置疑的选择。比如有些所谓的社会专家和资本老板平时就喜欢感叹——哎呀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不能吃苦了呢？想我们当年如何如何，现在的年轻人太浮躁了呀，给钱都不来上班的呀，低端产业劳动力稀缺呀，要不然我们引进点外来人口吧……

所以说我爸妈辛苦打工一辈子供我念书读大学毕业出来，难道就是为了继续回去给你们打工加班受剥削？你怎么不去死一死啊！

道理是很简单的道理，但如果道理可以说服人的话这个世界上早就不会有犯罪了。人类的认知力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顽固，现实中依然有很多人坚信着美利坚护照与德国油纸包的美好故事……那么“鬼皇的儿子继承了鬼皇的遗产”这种鬼话自然也很容易被人相信。

老王当初扔出去一个诱饵，引来了保罗先生。在保罗先生身后是疑似第三代的X.X组织，不过后来事实证明那就是个笑话，将他们纠集起来的幕后黑手居然是个不懂技术的外行人。外行领导内行？这样的组织还有什么威慑力可言？

最后的结局果然也不出所料，注视深渊者也将被深渊注视，老王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拉上了所有人背锅，只有娜塔莉一人幸存……

事实上她不仅生存下来还拿到了不死药！

现在回想起来，有些细思恐极。

老王和娜塔莉暗中做交易，实际上是张扬推断出来的假设，这个假设的前提是建立在他逃离黑区时，娜塔莉明显的放水行为。而且后来娜塔莉果断选择分赃卖队友也成为了这种假设的作证。

但如果……这个假设前提本身就有问题呢？

如果“交易”本身并不存在，事实的真相是娜塔莉基于“张扬是鬼皇的儿子”这个未经证实的情报才选择放水，而她能在那场乱战中幸存下来凭借的也根本不是做二五仔卖队友，而是真正的实力……那么后来很多张扬想不通的问题，似乎都可以以此来解释了！

这么多不合理的巧合，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只是那些细节被张扬下意识地忽略掉了，时至今日机缘巧合之下才突然产生了明悟。

“怪不得……这些天里我妈似乎一直在回避与她见面啊……”

同样身份神秘，被老王怀疑为“香子兰”，疑似当年鬼皇去世真相的唯一知情者，张岚这些年里一直保持着与网络世界隔绝的正常人生活，但是对于606号房间始终保持着隐秘的关注度，比如韩湘湘和倪娅都和她见过面。

但是，在张扬把娜塔莉带回来的这些天里，她始终没有出现，这本身就代表着一个微妙的信号，但张扬因为已经习惯了她的早出晚归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出异常。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经过训练的特工。

这不是第一次感觉自己不行了啊，应付这种等级的家伙不知道要燃烧掉多少脑细胞，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去找哈雷混一个特勤编制呢？

脑子里面蹦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张扬就知道自己心里其实已经有点怂了。

娜塔莉做事比他果断的多，说了吃散伙饭，吃完就翻脸。以签合同为借口连送都不来送他一下，顺便赖掉了刚才赌桌上输掉的那个问题。智商武力双高而且足够不要脸的家伙，张扬发现自己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走廊里等待了三分钟，见娜塔莉依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张扬对着走廊上的摄像头做出一个鄙视的手势，然后切断了这一楼层的电源。

灯火通明的观景台上瞬间陷入黑暗，在不到一秒钟后又重新恢复了正常。像百鬼城这样讲究服务品质的娱乐场所，自然不可能不准备应急电源。

不过就在这一秒钟的黑暗之后，张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监控画面中。

下一刻，他回到了深渊。

从黑区窃取回来的定位芯片可以刻印一个深渊中的坐标，张扬的调频能力并不是真正的空间传送，更类似于提升到高层维度更换坐标后再进行降维，换句话说——他可以随时调频进入深渊，使用定位芯片跳跃到自己刻印的任何一个深渊坐标点。但如果要从深渊中返回现实，就只能返回到坐标点对应的现实位置。

刚刚刻印下来的这个坐标点，对应的分别是雷曼工会位于北京和江户的两处秘密分部，也就是他们刚刚逃出来的那个地方。

张扬其实可以直接回家，但是他对于徐如风提供的情报有些在意，决定返回来寻找一些线索。

“mad hatter（疯帽匠）”这个软件的名字让他产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疯帽匠和爱丽丝，这是童话故事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两名主要角色，现在却分别为流传在中美两国暗网上的一款共享软件命名……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

北京这边的秘密分部地下室中，安德烈已经离开。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必冒险走深渊通道，这时候应该已经乘坐飞机动身前往江户。说实话虽然伊藤纱织夸口要保下他们几个人，但张扬并不知道她有什么底牌去应对安德烈。

量子映射仪已经重新断电关闭，有身穿白色生化服的工作人员三三两两聚集在安全通道和电梯口，正在清理战斗余波造成的可燃和不可燃的垃圾。

张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集装箱的阴影当中，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撬开靠近自己的几只箱子，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货物。

果然就像徐如风所说的那样，这些集装箱里面装载的竟然全都是量产出来的硅条，按照规模来计算，这个地下室里至少有几万件的存货。

这帮美国佬想干什么？倾销硅条占领中关村吗？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来路的东西，张扬也不会跟他们客气，看看没有人注意这边，他缩回脖子开始继续拆箱，按照不同的编号一式两份开始往自己的旅行包里狂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