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现在完全不能确定这恶心的玩意儿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脑海中的幻觉，要是忍不住一枪轰过去再误伤友军，难不成他还要再逃回深渊里面？

在心中权衡了一番之后，他强忍住憎恶问道：“你到底是谁？”

传教士微笑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我猜到了……个屁啊混蛋！

张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试探着问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就是……传说中的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

传教士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

难道你以为我会猜你是我内心的映像？这种套路电影都拍烂了好吗？我凭什么顺着你的思路往前走？

张扬双手抱拳，一本正经地说道：“东方教主你不在黑木崖潜修，为何前来搅扰？”

传教士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

“你看你连吐槽都不会，所以跟我的内心黑暗面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张扬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目瞪口呆的传教士，叹气道：“你不是活人，因为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你更不是高级AI，否则不会陷入这种简单的逻辑陷阱。只要确认这一点，我为什么还要去猜你是个什么东西呢？”

其实这个推论就有很大的逻辑漏洞存在，但现在张扬知道对方找不出来。

“我……是传教士。”

从传教士的脸色上可以看得出来，他几乎差一点就要动摇了。然而他眼神中的迷茫只持续了一瞬间，又重新变得和善起来。

“为什么不肯直面你内心深处的答案呢？我就是你，我就是传教士。你以为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就是真实的记忆？仔细回想一下，其实从你踏入深渊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得到了主的启示，只是那时候你还无法理解主的劝告……”

“噗嗤——”

有人笑场了。

张扬和传教士同时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名穿着打扮像是个调酒师的金发青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后。就在传教士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的长篇大论时，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张扬眨眨眼睛问道：“你又是谁？”

“这个时候报出自己的名号总感觉会引起某种误会，但……我是先知，真的。”金发青年收起笑容认真地说道：“我从跃迁者的口中得知了你的存在，但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正如你所见，迦南世界的末日已经降临。在此时此刻，我希望知道你的立场，是站在迦南，还是深渊的那边？”

张扬看了看先知，又看了看面色不愉的传教士，不置可否地问道：“跃迁者是谁？”

先知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你的……恋人？那位神秘而又美丽的红色女士，她只说过你的外形相貌特征，并没有说过你们之间的关系。”

张扬点点头说道：“很好，我站在你这一边。”

传教士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但在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得铁青。先知抬起手轻轻一挥，带着张扬瞬间消失，将他留在了末日的战场中心。

张扬只觉得眼前一暗，定神看去发现自己居然被拉进了一间酒馆。酒馆的空间不大，桌面上杯盘狼藉，似乎客人走得匆忙，老板也没心情收拾。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唯有一点能让他感到愉快的是，那个阴魂不散的传教士居然没跟过来，这让他大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弦渐渐放松下来。

先知从吧台里拿出两只玻璃杯，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示意张扬坐下来，语气随意地问道：“想喝点什么？”

“咖啡？”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在酒馆里点咖啡的客人。”先知摇摇头，伸手在张扬面前的杯子口上轻轻一点，他的杯子里立刻装满了带冰块的黑咖啡，而先知给自己倒了一杯金色的朗姆酒。

“我觉得现在不是喝饮料聊天的好时候。”张扬品尝了一口没有加糖的咖啡说道：“直说吧，你找我有什么目的？我老婆在哪儿？”

“你们有一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在我们的世界即将毁灭的份儿上，对将死之人宽容一点吧。”先知举着酒杯苦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不过时间有限，还是让我先说吧？”

张扬耸了耸肩。

“不必担心那位女士的安危，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拜托她去做一件事，但并没有强迫，做与不做都在她一念之间。”先知说道：“我希望她能想办法帮助我们尽快关闭迦南世界的主服务器，看情况我们很明显撑不到晚上十二点。”

张扬皱眉道：“她不是职业黑客，你居然让她去黑官方的服务器？”

“我也说过我没有强迫，只是恳求，让我把话说完。”先知摇头道：“你现在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她是跃迁者，而你……似乎并不知道你自己已经变成了传道者？”

张扬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沉声问道：“传道者是什么意思？和传教士有什么区别？”

“只是不同角度的称呼罢了，你和跃迁者与其他的普通玩家不一样，从你们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我就察觉到了你们的存在。”先知平静地说道：“我偷听了你们之间的对话，发现你可能还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这没关系，我可以简单给你解释。”

张扬点头道：“越简单越好。”

“首先要从深渊说起。”先知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同人小说？”

“如果将现实世界比喻成‘原著’，那基于网络构建出的伊甸和迦南就相当于原著的同人小说。如果没有得到官方授权的话，同人小说不能够出版获取商业利益。所以想要自己写的同人小说成为真正的‘书’，作者必须想办法获得官方批准。但在读者眼中，某些同人小说的文笔和情节甚至要比原著更加优秀，虽然无法得到授权，但却能够得到读者的认可。”

“每一个作者写出的同人小说理所当然都会产生全新的剧情，也可以称之为二次设定。而某些经典的二次设定在读者心中会达到与原著相等的地位（比如灵梦的节操），甚至可以作为伪官方的设定引入到后来的同人当中。换句话说，就相当于这个二次设定的角色获得了与原著人物等同的地位，拥有了进入其他同人小说的权力——在我们的世界中，像这样的存在就被称作为跃迁者。”

“至于你的问题，我相信你肯定听说过那句尼采的名言——当你注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注视着你。”

“你和跃迁者不同，她已经转化成另一种形态，在我们的世界中往来穿梭不受到任何影响。而你陷入深渊的时间太长，已经浸透了深渊的痕迹。无论你走到哪里，深渊的阴影都会尾随而至。”

“同样还是用同人小说做比喻，如果说跃迁者是二次设定角色的话，那你就是一个经典梗。作为经典桥段被读者长期记忆，四处传播，恶搞歪曲……当然我更喜欢用比较正式一点的形容词，也就是传道者。深渊的概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是一种‘道’，无论你愿意或者不愿意，你都已经将这种‘道’携带出来并且散播出去。”

“所以……”先知总结道：“那个传教士不是真的传教士，他只是存在于你潜意识当中的深渊具现物，而你，才是真正的传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