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歌这件事本身是很好处理的，主要是后续的问题比较麻烦。
哈雷平时做卧底，就经常要处理一些类似的灰色业务，帮夜歌把事儿平了很容易。每年都有那么多追求刺激的作死者，有关部门的资源紧张，想要全面监控也不太现实，出现漏网之鱼也不奇怪。
事实上有关于深渊的传说在网上一直都有流传，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至于真假那就是见仁见智了。其中肯定有一部分是有关部门放出来的误导性信息，但关于“遇到危险时的急救三招”这种东西肯定不会作假。
夜歌是一名构装师，实际上应该叫做“虚拟现实架构工程师”。这个职业是最近几年随着虚拟现实技术发展才逐渐兴起的。构装师的工作，简单来说就是在虚拟现实世界当中“创造现实”。
最初的电子游戏打砖块，实际上只是一段程序代码。后来随着人类电子技术的不断进步，电子游戏开始变得越来越复杂——通过游戏引擎铺设架构，通过动态捕捉技术制作NPC的表情，越来越精致的画面，以及物理特效……
直到现在，构装师可以通过软件编写出“最接近于真实的效果。”比如说你在网络上买到一个“真实”的苹果，就能够感觉到苹果清脆的口感与果汁的甘甜。而那些大师级别的构装师能够将真实效果做到极致——你甚至可以感受到牙齿与果肉的摩擦，差别化的酸甜度甚至于随着时间流逝产生的氧化反应。
但这个职业的前提是建立在“合法”的基础上。
还有非法的构装师？没错，但他们可不承认这个职业，更像是一群自己给自己洗脑的神棍。他们确实创造出了一个无限接近于真实的世界，并称之为新伊甸……也就是现在的深渊。
深渊的传说对于构装师而言，就像是基督教徒眼中的耶路撒冷，对他们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绝大多数职业构装师都会在私下里通过灰色渠道收购从深渊中流出的物品，这种东西叫做深渊造物。价格最便宜的是食物和日用品，最贵的是科学设备和药品，比如沐如雪拿出来的那支肾上腺素注射剂，就是价值连城的硬通货。
需求产生市场，高额的悬赏催生出了另外一个新兴的职业，也就是深潜者。
张扬的真实身份就是一名深潜者，这是一个危险的非法职业。
深渊表层的安全系数其实不低，只要做好防护工作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有危险。但这里也是各国有关部门严密监控的区域，大部分受雇于政府的“挖掘工”都是在表层区域开采深渊资源——正因为如此，表层区域对于深潜者来说充满风险，又没有油水可捞。
真正的宝藏，都埋藏在深渊的深处。
自古以来高风险高收益的发家致富手段都被写在法律里面，深渊也不例外。
张扬对于金钱倒是没有太多的需求，他又不急着娶老婆生孩子买学区房，平时只接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单子，这种平和心态虽然与他的年纪不太相称，但确实有助于长命百岁。
从网络中返回现实的感觉并不算好，有点类似于从泳池里上岸的那种感觉。脱离了水面的浮力之后，身体如同灌铅一样，让你不得不回想起自己多余的赘肉。
张扬从座椅里面爬出来，站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他回过头，看到老王已经不见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厨房和厕所，都没有亮灯。
当然，这种岁数的中年大叔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脱光膀子睡在楼道里面也不会被人捡尸，醉倒在路边就连警察叔叔都懒得多看一眼。
怎么说呢，跟那些猫嫌狗不待见的半大熊孩子相比，像他们这种人到中年一事无成又毫无存在感的废宅或许更加悲哀一些吧。
打开冰箱拿出一罐雀巢咖啡贴在额头上，张扬走到阳台外面，看到老王和以前一样站在角落里一边捧着饭盒往嘴里扒饭，一边默默地眺望着夜景。
老王其实长得挺帅气的，前提是他刮完胡子洗完澡再去理个发，然后换一身干净衣服最好是衬衫和西装。
然而现实中他并不能做到这些，所以依旧只是个背心大裤衩胡子拉碴满头油腻身上一股馊臭味的中年废宅大叔。
他不抽烟不喝酒不在乎饭菜口味，但是特别喜欢吃辣，只要有辣椒酱就着他能把冰箱里放了半个月的冻馒头生吞下去。
和其他网络废宅一样，他除了睡觉之外其余所有的生活时间都泡在网上，直到饥饿感产生的刺激信号强行中断网络连接，他才会下线站起来活动一下顺便解决生理问题。如果有张扬带来的剩饭，他会用最快的速度消灭，如果没有那么就点外卖。据说这些年下来他已经把所有的外卖平台会员信用值都刷到了最高级别，变成了外卖界传说级别的超级VIP客户。
然而这并不能解释他为啥非要站在阳台里吃饭，也算是一个怪癖吧。
张扬拎着咖啡走到他身边打了个招呼，老王哼哧了一声算作是回答。搭配上他吃饭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某种肥头大耳的圈养家畜。
“今天有人掉下去了……”
“天天都有人掉下去！”老王耸耸肩蛮不在乎地说道：“良言救不了该死的鬼，你又不是他爸，管他死活呢。就刚才那会儿，克罗托夫和2KB那两个俄国佬栽进去了，我给他俩默哀了一分钟。”
张扬哑然，他知道老王说的这两个人的名字。他们都是俄罗斯那边的深潜专家，在这一行里算是老前辈了。当初有几个特别实用的程序插件，都是出自于他们之手。不过老毛子的性格么……不喝点伏特加就不能正常思考。
圈里有一个特别著名的赌局，就是赌他俩啥时候被伏特加呛死在深渊里面，据说赌资已经提高到五十万了，就是不知道哪个幸运儿会拿到这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