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思考问题的方式决定了自身的高度。

这句话并不完全正确。

有的时候想太多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先知认为韩湘湘无法把雷达带出去，最根本的问题在于迦南世界的封闭环境。处于各方面的安全考虑，迦南世界本身是严谨与外界进行信息交互的，最开始甚至都没有安装直播实况录像的功能，后来在玩家的强烈要求下才添加进去。

至于说深渊和迦南的连接点，那也只是连接点，并不是说两边的信息就可以交互，否则先知也不必努力，回家等死就好。

韩湘湘想到了一个比较笨的办法，她退出游戏重新下潜深渊，从泡沫之海中穿过屏障再次进入迦南，在安格里斯山巅与先知汇合。

以“玩家”的身份在游戏中当然不能把物品携带出来，但是以“入侵者”的身份，却可以在后台窃取数据。

韩湘湘的黑客技术属于三脚猫的水平，但是在监管者刻意的放纵庇护之下，她既没有触发警报也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轻而易举地将雷达的程序数据复制过来，然后在深渊中做出了一个还原度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作品。

龙珠雷达的外形完全是梅拉的个人趣味，这个没必要照抄。

接下来就是找到跟在张扬身边的那个AI。

这个工作对于普通人甚至于深潜者来说，都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深渊本身的危险性自不必说，最关键的是深渊之中也没有可供参考的地图。

韩湘湘就不需要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了，她变身之后就可以在深渊中来去自如——虽然到现在为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特权，难道说谁吃下界石都会变身的吗？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还有正事要做。

深渊的面积很大但有限，并非DND传说中那种666层的无底深渊，它本身的体积相当于首都圈——这是指将所有的泡沫空间都平铺开来之后的估算结果。按照韩湘湘的目测结果，整个泡沫之海的体积相对于迦南世界那个大泡泡来说还要小一些。

一颗超音速导弹划过城市天际线需要多久？其实用不了几分钟。

然而韩湘湘必须要放慢速度，否则就算雷达检测到了信号波动，她也未必能反应过来。

在泡沫之海的外围，是无尽的黑暗。不知道穿过那片黑暗之后是否还能寻找到新的泡沫，韩湘湘对此没什么兴趣，但她觉得如果有人拥有和自己相同的能力，早晚都会出现想要尝试一下的疯子。

人类就是这样喜欢作死的种族。

从深渊中上浮就会进入公开网络，继续下潜则会进入底层。先知对于韩湘湘表现出来的能力似乎并不惊讶，但却反复告诫她绝对不要接近最底层。原本她还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速度误闯进去，后来发现这种担心纯属多余。在泡沫之海的最底层隐藏着一层弹性的保护性力量，随着自己下潜的深度增加，受到的阻力也会越来越大，这时候放松力量就会被反弹回安全区域。

韩湘湘首先寻找到的是自己和张扬分开的那个空间，沐小雪在这里留下了大量的信号残余，但是早已人去楼空。

大约在两小时之后，她找到了沐如雪的本体所在。

这里是一座游乐场，拥有电力和照明，还在运转当中的迪士尼游乐场。

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一个人骑在旋转木马上，头上戴着蜘蛛侠的面具，手里捧着天蓝色的米奇饮料，一个人正玩的开心。

而就在距离她脚下不远处的地方，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从外形上看起来像是女性，甚至可能还是个孩子，却被整齐地切割成一块块两厘米见方的肉块，如果用来制作红烧肉是恰到好处。而在那具尸体的附近，还散落着一簇簇同样被切割开来的黑色荆棘，看上去就像是要烧烤准备的柴火一样。

韩湘湘从天而降，来到沐如雪面前，不由自主地扫视了一眼旁边那摊诡异的东西，顿时感觉一阵反胃。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与她无关，她又不是正义的圣母，不会因为跟自己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猎奇事件耽误真正的正事儿。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下沐如雪的面貌。

虽然大了一号，但看起来确实是她认识的那个跟在张扬身边的女孩。

“寂寞如雪？”韩湘湘试探着问道。

“我叫沐如雪。”

沐如雪微微耸肩，脸上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看得出来她现在心情不错。

“他都已经把你送走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不过也好，没有网络的日子实在太枯燥了，香香同学，你要不要和我签一份新协议呢？”

一口气吸干塑料杯里的天蓝色碳酸饮料，沐如雪歪着头望着韩湘湘如此说道。

“什么协议？”

“你给我开放带宽，我为你工作。”沐如雪随意地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认真地说道：“不是我自夸，你在深渊里绝对找不到比我更爱岗敬业的幽灵了。”

她突然抬起手，一道寒光从袖口中飙射而出，擦着韩湘湘的脸颊飞过她身边。

听到身后传来的异响，韩湘湘下意识地回过头，就看到一根足有水桶粗细的黑色荆棘不知何时悄悄出现在自己身后，对准她张开了巨大而又妖艳的玫瑰花瓣。在那花瓣之中显露出一个赤果着上半身的娇小少女，双眼中闪烁着凶暴的血光。

一柄银白色的手术刀精准地插进了花中少女的眼眶，花中少女的动作骤然僵硬停滞，那条粗壮的黑色荆棘也缓缓瘫倒在地上。

“这是……什么啊喂……”

即便是已经经历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件，但韩湘湘终究只是一名少女，如此身临其境的恐怖片画面，足以对她造成爆表的惊吓。

“脑子不清醒的小家伙罢了……”沐如雪摇摇头，转身对着空无一物的方向说道：“这个游乐场现在是我的了，不要吓坏我的新雇主啊！”

“嘶哈——！”

远处隐藏在黑暗迷雾当中的游乐设施里，传出如同毒蛇吐信一般低沉而又恐怖的咆哮。

愤怒之中又带着几分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