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枝眼底掠过一抹轻嘲,瞧,这就是天子,心念一起,圣意便难以转圜,自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她眼眸微敛,还未开口。
昭明帝接着又道:“朕观你温婉贤淑,就封你为淑妃,赐永宁宫如何?”
他一开口许的便是妃位,与旁人而言已是盛宠,若是换做别的女子,定会心动。
荣华富贵谁不想要呢?
他笃定,顾南枝不会拒绝他,她也没这个胆子!
顾南枝一脸惶恐,她缓缓抬眸,“多谢陛下厚爱,臣女不愿。”
她这个答案着实出乎昭明帝的意料,他挑眉问道:“难道你想做贵妃?也不是不行,待你有孕,朕便封你为贵妃。”
“陛下误会了,臣女嫁过人,怎能入宫为妃?这于理不合,大魏也从未有过这个先例,臣女只在太极殿待了少许片刻,便为陛下惹来这么多非议,已是臣女的罪过,若臣女今日真入了后宫,哪怕臣女愿意,落在众人眼里,也只会坐实陛下强抢大臣之女入宫的罪名,岂不是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臣女死不足惜,但绝不能再败坏陛下的名声。”
“陛下是明君,日后定会名垂千古,绝不能有损名声。”顾南枝字字句句在理,看似全心全意在为昭明帝打算。
实则,在流言传出去的那一刻,这便是一个死局。
昭明帝若下旨让她入宫,便坐实了强抢大臣之女入宫的罪名,哪怕他什么都不做,旁人也只会以为,他是畏惧流言,才放弃这个打算。
“你不愿意,为何不愿?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托辞罢了。”昭明帝明明在笑,可顾南枝却觉得不寒而栗。
忽而,他声音一沉,“顾氏,你可知抗旨不遵的下场?”
“臣女知道。”顾南枝嘴角带笑,她取下头上的玉簪,横在脖子上,脸上没有一点赴死的恐惧,有的只是决然赴死的从容,“臣女宁愿一死,也绝不愿日后天下众人因臣女诟病陛下,连累陛下一世圣明。”
“哦?!”昭明帝坐在榻上,居高临下看着她,“倒是个衷心的,那就让朕看看你的衷心。”
“多谢陛下成全。”顾南枝谢恩之后,她握着发簪的手,一寸寸逼近,冰冷的发簪刺入她莹白如玉的肌肤,猩红的血迹宛若点点红梅绽放开来。
她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博弈。
但凡她露了怯,就得认命入宫为妃。
是以她绝不能露怯。
她赌,陛下不敢让她死在这太极殿。
只要她的心够狠,这一场赌局,她未必赢不了。
她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红色的血顺着她的脖子蜿蜒而下,染红她的衣襟。
昭明帝漠然的看着她,就好像看着一头正在濒死挣扎的小兽,他倒要看看顾文鹤的女儿多有血性,泼天的富贵她不要,非要自寻死路。
他成全她!
昭阳殿。
得知昭明帝已经给她定下婚期,还这般仓促,就在十日后,昭华公主正在大发雷霆。
那一场火让她伤上加伤,她的脸本就被狼啃的不成样子,如今加上烧伤,她那张脸狰狞可怖跟鬼一样,殿内伺候的人无不胆战心惊。
“啊……本公主才不要嫁给沈追那个死花柳,让他给本公主死。”
“母妃呢?本公主要见母妃。”
柔妃也烧伤了半边脸,这几日她沉浸在毁容的痛苦中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昭华公主,不仅她没有来过昭阳殿,也没有派人来过。
“公主息怒,娘娘受了伤,等她伤好了,自会来见公主。”贴身伺候昭华公主的婢女战战兢兢道。
“啪!”昭华公主红着眼,狠狠抽了她一巴掌,她尖锐的指甲划过那个宫女的脸,带出几道鲜血淋淋的痕迹,“贱婢,本公主的脸毁了,你的脸凭什么好好的。”
短短几日,这已经是第五个毁容的宫女,她不敢哭出声来,只敢默默流泪。
“公主,奴婢刚打探到消息,华阳县主入宫了,这会就在陛下的太极殿。”就在那时姜嬷嬷从殿外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那个毁容的婢女,示意她退下。
“那个贱人入宫了,什么华阳县主,她也配?哈哈哈……这到是一桩好事,几日未见本公主甚是想念。”昭华公主阴恻恻笑出声来,她最想毁了这个贱人的脸,她颐指气使道:“派个人去太极殿外守着,等她从父皇的寝殿出来,立刻让她来见本公主。”
“是公主。”一个宫女匆匆转身离开。
昭华公主眼神一狠,今日她定要顾南枝那个贱人好看,突然她想起一个人来,“那个谁呢?让他来见本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