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瑾之拿着筷子的手一僵,但脸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他把那块松鼠桂鱼,放到谢逆面前的小碟子里。
心里忍不住腹诽,‘他哪里知道谢逆爱吃鱼,他这分明是要夹给枝枝妹妹的。
谢逆看都没有碟子里的鱼一眼,淡淡道了声谢。
顾南山看着这一幕,拿着筷子的手一抖。
吧嗒一声,他手里的筷子,应声而落,引得众人全都朝他看来。
“阿兄你怎么了?”顾南枝疑惑出声,怎得自家阿兄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她扭头吩咐秋辞,给顾南山添了一双筷子。
顾南山心里一阵涌上惊涛骇浪,若说刚才他只是有些猜测,如今他已经可要确定,首辅大人对枝枝……
这怎么可能?
他神色有些慌乱,难以置信看着谢逆。
谢逆何等聪慧?
他自然知道顾南山已经看穿,他本也没想着隐瞒,如今就更不用了。
他生怕哪一日,他心心念念的姑娘,突然喊他一声谢家阿叔,那他还活不活了?如今想起他都心有余悸。
他坦然的迎上顾南山的目光,一副无所畏忌的模样。
很多时候,沉默就等于默认。
顾南山的心,直坠坠的沉了下去。
枝枝这……才出虎穴,又要入狼窝了吗?
之前他还觉得首辅大人光风霁月,君子端方,为人光明磊落,如今把他做的这些事,串联在一起。
先是修改律法,然后又以推行律法之名,奏请圣上准许枝枝休夫,还亲下圣旨,他这分明下了一盘大棋,给枝枝织了一张天罗地网,叫她无处可逃!
谢逆,谢思危,他简直太狗了。
看着自家妹妹分毫不察的模样,他太阳穴突突跳起,忍不住伸手抚额。
顾南枝还以为他不舒服,亲手给他盛了一碗热汤,刚准备递给他,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多谢顾姑娘!”
顾南枝愣了愣,只能把手里的汤递给谢逆,然后又给顾南山盛了一碗。
顾南山淡漠的扫了他一眼。
谢狗子,不仅狗,醋性还大!
谢逆一面慢条斯理,喝着顾南枝递来的汤,一面睨了顾南山一眼。
贺瑾之全然不知,他们之间的暗暗交锋,他眉眼温润看着顾南枝,伸手又给她夹了一块松鼠桂鱼。
“贺大人,谢了。”他才抬起手来,那边谢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这一次,贺瑾之诧异抬眸,哪怕他性子再好,都有些不悦,首辅大人难道自己没长手吗?他难道看不出来,他这是夹给枝枝妹妹的吗?
纵有些不悦,他还是把那块鱼,放进谢逆面前的碟子里。
看着已经凉掉的那一块,他脸色越发不好,让他夹了,首辅大人又不吃,他究竟是要闹哪样?
谢逆直接无视他的目光,他亲自夹了块松鼠桂鱼,放在顾南枝面前的碟子里。
顾南枝客气的道了谢,她也看出来,首辅大人好像有些刻意针对表兄,难道他们两人有过节不成?
顾文鹤也抬眸看了一眼,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
“贺大人仪表堂堂,年少有为,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没有成婚?”谢逆突然有此一问。
贺瑾之当即向他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之前是他误解首辅大人了,他人还是很好的。
他含着脉脉温情的目光,落在顾南枝身上,满腔深情道:“只因下官年少之时便有心悦之人,纵然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无法忘怀,只盼她能给下官一个机会,再续前缘。”
这下顾氏父子纷纷抬头起来,朝顾南枝看去。
贺瑾之这话说的太过明白,顾南枝就是想装傻都不行,她微微颦眉,刚要开口。
谢逆已经抢在她前面发话了,“贺大人倒是深情。”
贺瑾之全然没有看到他眼底的冷嘲,他双目灼灼,“是,我心不改,枝枝……”
他话才说了一半,谢逆蓦地轻嗤出声:“贺大人这满腔深情,真是叫人不敢恭维,你院里的妾室,马上就要生产了吧!”
他话音未落。
贺瑾之的脸色倏的一僵,然后面皮发烫。
顾南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着他莞尔一笑,“这是好事,真是恭喜表兄了。”
谢逆亦轻笑出声,“这确实是好事,届时本官定会叫人送一份厚礼。”
这事,顾南山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是极不赞成,枝枝与贺瑾之在一起,她在裴家已经吃够苦头,他想让枝枝找一个满眼都是她的人。
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就贺瑾之这点手段,根本不是谢狗的对手,不,在谢狗子面前,他都不够格称之为对手!
贺瑾之嗓子发涩,他欲言又止看着顾南枝,想要解释,可谢逆说的是事实,确实是他做下的,他再怎么说都苍白无力。
一顿饭,他吃的味同嚼蜡。
看着他过得不好,谢逆心里就舒坦了,他一不小心,还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他与贺瑾之一道起身告辞。
“枝枝妹妹,不知你准备何时去看母亲?”贺瑾之还不死心,看着顾南枝问道。
顾南枝微微沉吟,告诉他明日就去。
贺瑾之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谢逆阴冷摄人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从他身上剐过,很好,他竟然还贼心不死!
他该夸贺瑾之勇气可嘉呢?
还是不知死活?
目送贺瑾之上来马车,确定他没有折返,谢逆才准备上车。
“首辅大人且慢!”就在那时,顾南山神色凝重追了出来,“可否进一步说话?”
谢逆微微颔首。
夜色下,两人立在马车旁。
顾南山斟酌再三,他眼神犀利看着谢逆,一字一句问道:“首辅大人到底对枝枝存了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