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白在房中枯坐了一夜。
天要亮未亮时,他魂不附体,匆匆起身去了一趟霜华院。
从来到走,总共一盏茶的功夫。
婉兮被他粗鲁的吵醒,睡眼朦胧很是不悦,府里谁不知她刚刚小产,这人简直禽兽不如啊!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裴洛白瞎折腾了几下,水花都没有激起来,人就走了。
婉兮:“……”
她怔怔的望着裴洛白失魂落魄的背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哈!
世子,这是不行了……
她双眼亮晶晶,嘴角一抽一抽的,突然想起世子夫人的话来,她刚来没几日,世子夫人让她忍一忍,还说也用不着忍多久。
当时,她听的一知半解。
如今,想起屋里夜夜焚着的那些香,她总算明白了。
世子突然不行了,谦哥儿又成了那个样子,那个子虚乌有的孩子,已然变成他心头的一根刺,以后他只会更恨月娘。
世子夫人当真好谋算!
果然,从霜华院出来,想起那个被江临月害死的孩子,裴洛白目赤欲裂,带着滔天怒火,去了地牢。
江陵已经离开,临走的时候,不仅细细给江临月背上的伤涂了药,还给她换了一间牢房,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显哥哥……”见裴洛白来了,江临月双眼一亮。
紧接着牢房的门被裴洛白一脚踹开,他一把扼住江临月的脖子,“都是你这个贱人,害死婉兮腹中的孩子,我要杀了你……”
“显哥哥,不是,我没有……”江临月满目惊恐,拼命挣扎起来,她看得出,裴洛白当真对她起了杀心,想起江陵的话,她心里一点愧疚都没有。
“显哥哥你放开我,万一我腹中……”
她的话重重的敲击在裴洛白心头,他视线下移,怔怔的看着江临月的腹部,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对,她现在还不能死,要死也得等一个月后。
他叫人把江临月安置在云水苑,还叫来府医给她诊治,嘱咐下人好生照顾她。
一夜好眠,顾南枝真是神清气爽。
晨起,她正在用早饭。
“小姐,世子来了。”听着秋辞的话,她缓缓抬起眼来,一点也不意外。
街上,人来人往。
裴洛白脊背挺直,跪在顾家大门口,他熬了一夜,神情憔悴,满脸悔意,“枝枝,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隐瞒月娘的真实身份,六年前,我初上战场不慎受了伤,是月娘救了我,我见她孤苦无依,这才收了她,想给她一个安身之所。”
“枝枝,我不该骗你,更不该把月娘母子带回来,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枝枝,我真的知错了,求你出来见我一面。”
“枝枝,你若是不原谅我,我便长跪不起……”
堂堂世子,放下脸面,跪在顾家大门口,引得路人纷纷足足围观,不过片刻,便聚集了很多围观的百姓。
明明是他养外室在先,欺瞒顾南枝在后,经他这么颠倒黑白一说,他倒是成了有情有义之辈,而顾南枝则成了心胸狭隘,善妒之人。
真是巧舌如簧!
不明真相的百姓,果然被他带偏了,不乏有人指责顾南枝。
“若没有那月娘,世子早就不在了,身为世子夫人不该感谢月娘吗?即便月娘不是世子的救命恩人,爷们家的养个外室又怎么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身为正室理应大度,世子夫人未免也太小肚鸡肠了,连个妾室都容不下,世子都放下身份跪求她了,她连个面都不露,真是太不应该了。”
“按我说,世子有情有义,何错之有?”
“侯府怎么娶了一个这样的妇人,真是家门不幸呀!”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就连很多从小接受三从四德教育的女子,都站出来说顾南枝的不是。
听着他们的议论声,裴洛白眼底拂过一丝得逞的笑,他就是要利用百姓的舆论,逼顾南枝跟他回去。
秋辞气愤得很,将他的话原封不动说给顾南枝听,“小姐,世子真是太过分了,他怎么能颠倒是非,把错全都推到小姐身上。”
“枝枝,你别伤心,嫂嫂这就去打发了他。”温氏急匆匆走了进来。
顾南枝缓缓起身,她眉眼噙着冷笑,他来的正好,倒是省了她的事,“嫂嫂,不用,我亲自去。”
她转身去了一趟内室,出来的时候,袖兜里鼓鼓囊囊的,引得夏令和秋辞不禁多看了一眼。
温氏放心不下,跟着她一起去了前院。
“枝枝……”裴洛白眼眶微红,他演的正入神。
吱呀一声,顾家的大门开了。
见顾南枝走了出来,裴洛白满脸惊喜,“枝枝,你肯原谅我,跟我一起……”
他话都还未说完。
“哗啦!”两桶冷水兜头浇在他身上,风一吹,彻骨的凉意冻得他牙关发紧,瑟瑟发抖。
顾南枝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嘴角勾着冷嘲的笑,“怎的,世子不是告诉我,谦哥儿是你兄长的遗孤,月娘是他的乳母,哄着我把谦哥儿过继到自己名下,这才多了多久,月娘成了你的救命恩人不说,谦哥儿也成了你们的亲生子。”
“我倒是想问问世子,一开始为何不直言相告?莫非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毕竟七年前成亲时,世子都未曾与我拜堂,便急匆匆去了边关。”
“而谦哥儿今年六岁有余,难不成在成婚之前,世子便与月娘相识,且不清不楚?”
她言语犀利。
裴洛白先前含糊说了一通,众人只知世子夫人曾过继了一个孩子,却不知这个孩子就是月娘所出。
听她这么一说,围观的百姓看着裴洛白的眼神全都变了,从同情纷纷变成了鄙夷与不屑。
养外室,生外室子,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若把外室子说成自己兄长的遗孤,哄着正妻过继到自己名下,这心肝黑的可不轻,叫人唾弃。
“枝枝,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裴洛白眼神暗了暗,若不是想借着她攀上谢逆,今日他绝不会跪在这里,等他成功继承爵位后,今日之辱,来日他定要加倍从她身上讨回来。
不等他话说完,顾南枝缓步上前,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他面前,她轻嗤一声,从袖兜拿出一张纸,轻飘飘的丢在他面前,一字一句,“此乃休书一封,在场诸位为证,我顾南枝今日休夫,从此与裴洛白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