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语出惊人。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脸震惊。
就连顾南枝杏眼都盛满诧异,与其他人不同,她脸上没有愤怒,眼波流转间,多了一抹流光四溢的亮色。
自请族谱除名……若他真能就此脱离脏污不堪的裴家,实乃幸事!
只怕……老夫人他们不许!
果然,老夫人一脸厉色,愤怒使然她嗓音都劈了叉,“裴照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怎么敢?”
一个下贱的东西,只有他们作践的份,竟敢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想要抛弃家族,谁给他的胆子?
赵氏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哪里还有一点贵妇的气度,她指着裴照江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小畜生,怎么你这是攀上高枝了?扭头就想甩开生你养你的家族!若是没有裴家,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告诉你,你这是不孝,啊呸!你想自请族谱除名,做梦去吧!你就是死,都是裴家的庶子,这辈子注定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托生在一个妾室的肚子里。”
裴洛白亦是面色阴沉,“三弟,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还不快给祖母和母亲磕头认错,这件事就此作罢。”
春光渐暖。
少年一袭青衫血迹斑斑,上面带着浓重的雾气,哪怕他们一个个恶语相向,他依旧脊背挺直,清隽的面容上不见丝毫退缩,双眸异常坚定,“此事怕是不能作罢!”
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顾南枝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他向来聪慧,定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而且阿兄说了,是他主动找上阿兄,献策助官府剿匪的,可见他早有对策。
“祖母和母亲,真盼着我回来吗?是不是我死在黑龙山更好?”他面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说出的话却锋芒毕露。
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但却没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他这番话,无异于当众撕开老夫人和赵氏的脸面。
老夫人气得肝疼,“你这孽障胡说些什么?”
赵氏一脸狠毒,“你想脱离裴家,好啊!我成全你,我这就命人去请诸位族老,重开祠堂,把你这个不肖子孙逐出家族。”
顾南枝眸色微凝,她不禁为裴照江捏了一把汗,赵氏当真好狠毒的心,文人清流最重名声,他若真冠个不肖子孙的名声,被逐出家族,这辈子可就全毁了。
裴洛白居高临下,目光冷淡看着他,“三弟,若你想脱离家族,唯有这一条路,你若点头,我这就亲自去请诸位族老。”
裴照江逆着晨光,清瘦的身影被无限拉长,他嗓音低沉,轻笑出声,“祖母和母亲怕是不知,那辆坠入护城河的马车,师父已经找人打捞出来。”
他说着故意停顿了一瞬。
赵氏眼神微闪,面上极力维持着镇定,“那又如何?”
老夫人不动声色瞪了她一眼。
顾南枝低垂着眸子,嘴角掠过一丝冷然的笑。
“谁能想到那辆马车底下竟满是铅块,这真是意外吗?还是有意谋杀?怕只能交给刑部,让刑部好好查查,真相自然水落石出。”裴照江慢条斯理抬起下颚,他面容温和看着赵氏逐字逐字道:“母亲以为如何?”
赵氏骤然捏紧手指,她目光凝滞了一瞬,恶狠狠的盯着裴照江,“什么谋杀?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马车已经落入护城河这么多日,焉知不是你自己在上面做了手脚,反过来倒打一耙。”
顾南枝杏眼微抬,轻而易举便窥见她眼底的心虚,她在心底冷哼一声,旋即将目光落在裴照江身上。
只见他神色从容,“这次我被黑龙山的匪盗绑走,母亲知道是何人所为吗?”
赵氏冷哼一声,“我哪知道!怪只怪你运气不好。”
她自认为这件事做的干干净净,一点把柄都没有留下,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老夫人抬眼朝她投去一个目光,捻着佛珠的手稍稍松了几分。
裴照江眼底闪过一丝轻嘲,他不急不徐从袖兜里拿出一张轻飘飘的纸,“母亲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赵氏不屑的瞪了他一眼,“与我何干?洛白你立刻去请诸位族老过来,我们裴家断容不得这种不忠不孝之徒。”
她说着勾起一抹冷嘲热讽的笑,“你猜,等你被逐出家族后,周大儒可还认你这个弟子?岳麓书院可会收你这种德行有亏的学子?”
裴照江依旧端着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我劝母亲最好还是先看看,这是什么!省得将来后悔。”
裴洛白见他说的言之凿凿,不禁起了疑惑,他大步走上前去,接过裴照江手里的纸,打开匆匆一瞥,蓦地脸色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