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全村,在河内郡怀县的南部,黄河的北岸。
当孟津渡渡河的船只遇险之后,少数人扒着木板,顺着黄河水而下,漂流了十几里。
其中,大部分人因为体力不支,而溺死在河中。
大约有十几个人,坚持扒着木板,没有下沉。
等到了兴全村附近,水势变缓了。
刚巧,这天,兴全村的渔民,驾着十几艘渔船,在河中捕鱼。
就看见,远处漂来几块木板。
一开始,渔民们并没有在意,这黄河里,经常会漂落这些,像是上游水土流失,从山上滚落的枯树。
这是常有的事。
可后来,他们发现这越来越不对。
那些木板,不像是枯树,而是制作整齐的船板。
随着这些船板,顺流而下的,还有花花绿绿的衣物、竹箱、绢布。
不久,他们就发现,这水面上,还漂着尸体。
这一下,可把村里的渔民给吓坏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精美的绢布、衣物,以及这么多穿着如此精美的浮尸。
这定是上游沉船了,而且,沉的是大户人家的船。
村长第一时间,开始组织村民们打捞尸体和遗物。
为了保持对死者的尊敬,他们将尸体一个个打捞上来之后,并没有窃取他们的财物,而是将他们一个个收拾好,摆在平时晾晒鱼干的库房里。
一下午时间,就打捞上来几十具尸体。
但同时,值得庆幸的是,在打捞的过程中,他们逐渐发现了生者。
那些生还者,扒着木片,可能已经在水中漂浮了数好几个时辰。
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完全虚脱了。
还有几个人,在水中的时候还有气,可救上岸之后,没多久就断气了。
村长又组织村民们,对这些生还者进行急救。
送到渔民家中,为他们点燃炉火,烘烤着身子。
又为他们熬制米粥和鱼汤,给他们补充能量。
就这样,前前后后,挽救起来了十几条人命。
“村长……”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对着头发花白的村长说,“这些人,可都是大人物哇,你看他们的穿的、用的……”
说话的,是兴全村的渔民,宝柱。
村长翻看了从河水中打捞起来的物件,皱起了眉头。
这物件里,除了精美的绢布和金银首饰之外,还有不少竹简。
村里没人认字,也不知道这些竹简上写的是什么。
村长对着宝珠说:“柱子,你现在赶紧,带着这个,去趟怀县县城,找县衙门的老爷,告诉他咱们村子里这发生的事情。要快!”
“好嘞!”
宝柱随手拿了两卷竹简,打上包袱,就往村外走。
村长看着,这屋外,聚集了不少村民。
他们一定是来看,这河里打捞上来的宝贝的。
村长心想,这不知道是哪个官宦人家的船,在上游沉了。
这些物品,他们可不能偷拿,以后肯定要吃官司。
于是,他走出屋子,跟村民们讲清楚这些道理,并指挥着村民们,把放置在仓库里的,几十具尸体,给就地掩埋了。
料理完这些,已经是深夜了。
忙活了一天的村民们,一个个都回家休息了。
后半夜,天还没大亮的时候,就听见村外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
一阵阵战马的嘶鸣,将刚刚睡下没多久的村民们,吵醒了。
村长走出村子,就看见一队黑甲骑兵,将村口团团围住。
他先是吓了一跳,之后心想,可能是官府派来,调查河难的。
于是,他便上前询问。
黑甲骑兵中,打头的,讲得是晋中口音,不像是河内郡的官兵。
村长有些纳闷,但也没有想太多,就带着这队官兵,进了村子。
他先带着官兵,看望了被他们救上来的生还者。
这些生还者,被安顿在村子中的祠堂内,以及祠堂周边的几间茅房中。
打头的官兵,让黑甲骑兵,将祠堂团团围住,将负责照料的村民,都赶了出去。
村长在外面,能够隐约地听见,那黑甲官兵,在屋中问话。
但是,那些生还者,身体都很虚弱,一个个气若游丝的,回答的是什么,外面的人也听不清楚。
之后,村长又带着那些黑甲官兵,核验了打捞上来的所有的物品。
黑甲长官,让士兵们将这些物品,全部打包,安置在战马上。
最后,村长带着黑甲长官,看了埋葬浮尸的墓地。
折腾完这些,天已经大亮了。
天亮之后,打西边,又来了更多的黑甲骑兵,还有黑甲步兵。
村里面虽然没有人识字,但是有人也读出了那军队的旗帜。
那军队,打的是“颜”字号的旗帜。
村民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这河内郡,还有姓颜的将军么?
大家都不知道,这姓颜的将军,是从哪里来的。
只见,一个穿着黑甲,身高八尺,双肩宽厚的将军,从马上下来。
他的身后,有一辆马车。
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青黄色衣服的,谋士打扮的文官。
那名武将,和那谋士,一同走入了兴全村的祠堂。
村民们都被拦在外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那武将和谋士,走了出来。
就看见,那谋士拉着那武将,在一旁滴咕了几句。
武将对着副将又滴咕了几句。
霎时间,村外的大军,摆开阵势,将这兴全村,团团围住。
村民们都吓坏了。
村长连忙去找那武将,可那武将一把把他推开。
他又去找那位谋士。
“先生,你……你们这是做什么?”村长着急地说,“我们没有拿这河中的一金一银,全部悉数上缴了。这河中救上来的老爷们,我们也悉心照料着,不敢有任何怠慢,您这是……”
那谋士笑道:“老人家放心,我们只是暂时保护一下这个村子。因为,这祠堂里,躺着高贵的大人物,我们也不敢有任何怠慢。”
“高贵的……大人物?”村长疑惑道。
“老人家放心,我刚才了解了一下,这里面的病患,再休息个半日,就可以行动了。到时候,我们就会离开了!”那谋士说道。
“只休息……半日?”村长诧异地说,“他们的身子,能吃得消么?”
那谋士摆摆手,说道:“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需跟全村的人说,今天之内,不许有任何人离开这村子,即可!”
村子默然地点点头。
他知道,这兴全村,被官兵团团围住,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啊。
昨天,带着那两卷竹简的柱子,赶了一天的路,终于来到了怀县县城。
他在县城里,找到了同为兴全村出去的一个读书人,叫钟远之。
这钟远之,是兴全村出去的,在县城里的私塾读了几年书。
但是由于没有什么背景,也没有被举孝廉,就只能在县府里当个小文书。
这钟远之,一看到这竹简,立马吓傻了眼。
这两卷竹简,是奉命修建洛阳的董承,给刘协写的折子,汇报洛阳寝宫的修筑情况的。
钟远之立刻将这两卷竹简,呈给了河内郡。
宝柱在怀县,等了两天消息。
还没有等来河内郡的反馈,却听说,南面的兴全村,出事了。
他跟钟远之大惊,立刻去问清楚,出了什么事。
就听说,那兴全村发了瘟疫,全村的人都死了。
“什么!”宝柱惊呼道,“不可能,我前几天才从村里出来……”
钟远之听了,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娘!”
黄河北岸,一支军队沿着河岸,向东行进。
打头的,是数百黑甲骑兵。
之后,是数千步兵。
在步兵的中间,有七八辆马车。
在这队伍的后面,一把大火点燃了整个个村子。
乌黑的浓烟,翻滚着,上了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