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眼见叶青杨面色苍白的跌趺而坐,吴玮不觉变了面色,失声道:“叶师妹这是怎么了?”他一得了叶青杨的消息,心知必然有事,便急急赶了回来,却正是三人中头一个到的。
淡淡一笑,叶青杨道:“也难说我这运气到底是好或不好,总之我找到那狼王了!”
吴玮心中一惊:“师妹这是与它动上手了?”
叶青杨摇头道:“那狼王身边尚有个狐修,我隐身匿于一边,原想查探一番,不料被其察觉,若非我预先留了一手,只怕吴师兄这会儿便见不到我了!”
吴玮正待再问时,外头衣带声响,却是戴家兄弟联袂归来。候二人坐定之后,叶青杨才将狼王渡劫并狐修现身之事从容道出。对于自己借助血木之遁脱困一事却只淡淡提了一句。
吴玮三人闻言,均有片刻失神。
过得一刻,三人对视一眼后,仍由吴玮开口问道:“事已至此,不知叶师妹现下作何打算?”
叶青杨淡然道:“这却要看三位师兄的意思了!若三位师兄仍有意一搏,我自无退却之理!”
“叶师妹觉得单凭我们四人能对付得了那冰霜狼王与狐修吗?”戴启干脆利落地追问道。这事如今看来,确是风险不小,但无论是吴玮抑或戴家兄弟,真叫他们就此退却不前,却又无人甘心。
戴明则忽然开口道:“千壑峰左近不乏同门,我们何不多约些师兄弟来,共襄盛举?毕竟冰霜狼王可是狼谷之主!”冰霜狼王乃狼谷之主,也是狼谷的庇护神,如今它却要渡劫了。这渡劫,无非是两种下场,或生或死。死了自然一切休提,但渡劫这等事儿何其危险,即便成功,也免不了元气大伤、伤痕累累。
只要狼王身死,狼谷失了庇护,现有的那几头七八阶又怎么拦得住一众归元宗弟子的脚步。
因此戴明这话一出,吴玮与戴启均不由得眼前一亮,隐隐已开始畅想能从狼谷得到的好处了。
皱了下眉,叶青杨却道:“戴师兄所言虽也有些道理,但我却觉得,人贵精不贵多,多约些人来固然是好,但却容易打草惊蛇,狼性狡黠,却又惯于联手对敌,并不好招惹,仔细被那狼王倒打一耙!”
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吴玮道:“敢问叶师妹有何打算?”
随手取出那柄短刃,在地上简单的划了几笔,叶青杨道:“现如今我们这里有四人,连带着玄赤,勉强可称五人。狼王身边,除它与那名狐修外,另有一十二头疾风狼。我仔细数过,这一十二头疾风狼中有七头八阶,五头七阶,且皆是狼王后裔。”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三人,叶青杨又道,“毋庸置疑,若真动上手,我们必败无疑。但我们为何不换一个方式?比如说我通晓炼丹之术,而三位师兄皆乃点睛峰弟子……”
吴玮还未及回神,戴明已然恍然道:“叶师妹的意思,是先下毒,再在那五行巽风御雷阵上动些手脚?”
叶青杨笑的云淡风轻:“不,我是说,我们可以先在御雷阵上动些手脚,然后再下毒!毕竟我的手中可并没有那种全然让人察觉不出的毒呢!”事实上,她的手中,有的也只是六生六死丸而已。
“若我推测不错,那五行巽风御雷阵必是那狐妖为它布置的。狼王渡劫时,狐妖也必守卫在旁。”目光在吴玮三人身上一掠而过,“对符箓之道,我虽所知有限,但也知道,阵法、符箓不分家,学阵法者必然不能不学符箓。只是不知几位师兄能否绘制法天象地符?”
“法天象地吗?”吴玮恍然应道,“我倒是能绘制,只是却绘制不了高阶的!”法天象地这种符箓本是高阶符箓,多用于阵法,高阶者可增加十数倍法阵范围而威力不减。但因此等符箓实在极难绘制,便有人将之简化成了低阶符箓,虽说只能放大数倍的法阵范围,但也聊胜于无。
吴玮等人本是点睛峰弟子,对于符箓、阵法之道都有涉猎,因此叶青杨一说法天象地符,三人心中便都明白过来。戴明笑道:“不瞒叶师妹,我手中恰有一张高阶法天象地符箓,原是前阵子求了本峰岳师兄替我绘制的,如今正带在身边!”口中说着,便从储物袋内摸出了一张黄色符箓递了给叶青杨。
叶青杨伸手接过那张符箓,见那符箓色泽明黄,质地光滑柔韧,符纸上以朱砂绘制着一幅极为复杂的符文,那符文线条刚劲有力,乍一眼看去,竟似活物一般在那符纸上游弋不定。
吴玮主动解释道:“岳辉岳师兄乃是我点睛峰这一代的大师兄,也是宗内年轻一代中最为杰出的符箓师,前年刚刚凝成金丹!”说话时,吴玮的语气中不自觉的便带了几分崇慕之意。
叶青杨笑了笑:“原来如此!”因又向戴明道,“多谢戴师兄此符,这桩事便交给我了!”
戴明还未及言语,戴启却已抢先开口道:“叶师妹打算将这张符箓用在那御雷阵中?不知有多少把握?”
吴玮也皱了眉头,颇有些迟疑地正待再说些什么时,却忽然听得外头似有动静,不免探头往外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便是一怔。四人早前之所以选在这处山峰,一因这处山峰甚高,能轻易俯瞰狼谷,二则是这座山峰林木甚是茂密,峰顶又恰有一个微微下凹的平台,隐匿其中,不易被人发觉。
叶青杨也自拨开林木,朝狼谷看了一眼:“它们必然是在找我!”狼谷之内,这会儿一片喧嚣,无数疾风狼正快速成群往四面八方奔去。四人居高临下这么一看,不觉暗地心神摇曳。
先前他们俯瞰狼谷,只觉狼谷幽静,群狼悠然,而且狼群数量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多。到了这会儿再看时,才忽然发现,狼谷中的群狼怕是少说也有上万了。
叶青杨长身而起,冲着三人一揖:“三位师兄,狼鼻灵敏,怕是很快便能找到我们,与其被一举围之,倒不如分开行动,请!”言毕更不多说,带了玄赤疾掠而去。
吴玮等人互视一眼,各自一颔首,亦分别选了一个方向各自去了。
玄赤立在叶青杨肩头,见叶青杨所去的方向,不觉惊诧道:“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叶青杨悠然笑道:“自然是雷阵所在!”
“你疯了……”玄赤吃惊地叫了起来,“你如今伤还没好,怎么又往那危险的地儿去了?”
“岂不闻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正是最安全的所在!”叶青杨自若道,“狼毕竟只是狼,兽修也到底还是兽修!”叶青杨从前在东演时,与兽修打的交道不少,自然知道兽修的弱点何在。
事实上,兽修面临的一个最大问题便是力不配智,兽修中战力较高的多是一些粗莽之辈,而如狐修之流,虽则聪颖善学,但战力其实都不高。且即便善学聪颖,兽修能够得到的符箓、炼丹之术却又失之浮浅,比之人修的炼丹、符箓之道差了不止一筹。因此即便叶青杨对符箓、阵法之道只略知皮毛,却也有把握能够在对方不查的情况下,将法天象地符融入那御雷阵中。
只是一人一灵才刚走了五十里左右,叶青杨便不由得暗自皱了眉头。许是狼王的信息已经传出,这会儿叶青杨可以明显感觉到整个狼谷附近的狼种灵兽的数量明显增多,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到了她的行动。
悄然无声的闪到一丛灌木丛后,叶青杨微微眯眼地看向前头正缓缓行来、不停嗅闻气息的十余头疾风狼。玄赤忍不住好奇问道:“它们似乎有什么依凭?”
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它的脑袋,叶青杨道:“是我吐的那一口精血!”
玄赤怔了一下,这才想到叶青杨先前受伤时似乎确曾吐过一口血,也没同叶青杨计较那一记爆栗,玄赤只歪了头去看离着二人约有四五十步距离的群狼:“但它们好像不知道你在这儿!”
叶青杨无奈答道:“那是因为我的隐匿法诀,这门法诀名唤‘木隐’,不但可隐于花木之中,还能借花木清香遮饰自身气息。”眼见玄赤双眼闪亮,她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门法诀名唤‘木隐’,非木灵根修士不能修炼,你是火灵,就莫要奢望了!”事实上,若她还是从前的天木灵根,那么暗运木隐之法,再加上隐身符箓,即便那狐修修有瞳术,也难发现她,只是可惜,她如今已是个三灵根修士了。
正如叶青杨所说,那十余头疾风狼并非发现她的存在,在附近转悠了一圈,便渐行渐远。叶青杨一路小心谨慎,直往御雷阵所在之处行去。她这一路走的极是小心,因此却是花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堪堪走到那处山丘处。此时天已将晚,微阴的天幕沉沉地压在头顶,让人没来由的竟觉喘不过气来。
而那头冰蓝色皮毛的冰霜狼王则仍昂首挺胸、傲然地立于山丘顶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玄赤打量着四周,却也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笑道:“你看,这里原先有十二头狼,这会儿居然只剩八头了,这还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叶青杨凝眸看向远方,神色忽然变得凝重无比:“快了!”
玄赤被她这一句“快了”弄得一头雾水,少不得重复道:“快了?什么快了?”
满是无奈地斜瞥了它一眼,叶青杨徐徐道:“天劫,天劫就快到了!”玄赤猛然一惊,忙不迭的抬头朝那山丘顶上看去。那座山丘的上空,果然阴云沉郁,连带着这一片区域也都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惊惧感。
不知怎么的,玄赤的脑海中忽然便冒出一句话来:天威如狱。
叶青杨并未看它,只默默抬头看向天空劫云。不知何时,远处已然风起,风动云势,天空中正缓缓凝结的劫云也开始持续而快速的翻涌起来,叶青杨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云中几道蓝紫电光正若隐若现。
“这天劫……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玄赤有些焦躁地问道,声音竟不自觉的有些发颤。
叶青杨平静道:“狼王似乎不想现在就渡劫,它在努力地压制雷劫!”
天劫这东西只可拖延,却无法避免,甚至在叶青杨看来,拖延渡劫完全是没必要的。因为拖得越久,通常雷劫也就愈加的庞大而不可测度。而像狼王这样不断拖延渡劫的行为,在叶青杨看来,简直等同自杀。
“那只狐狸……”面对天劫,即便这天劫并不针对它,玄赤仍无由地感到紧张,只得胡乱找些话来说;“快看,那狐狸也在,不过它怎么站得那么远?”
“天劫不认人,”似笑非笑地看玄赤一眼,叶青杨道,“你若站在它的范围内,挨上几下也不足为奇!”
灵兽要转化为妖兽,通常只需挨九道雷劫便可。但这九道雷劫可并不是说每次只劈一道,事实上,这所谓的九道,是指九道主雷,除此之外,还辅以若干细小却猛烈的五行灾劫。如叶青杨当年凝丹时所遇到的就是庚金劫雷,辅以弱水之劫。只是这狼王之劫究竟是什么,叶青杨还真是有些说不上来。
天空之上,劫雷仍在翻滚不休,且颜色愈发浓郁,渐渐由灰转黑,显见得这雷劫已然压制不住了。叶青杨右手一翻,已然取出了那张法天象地符,同时左手一引,掌中,一只颜色苍白的灵蝶正徐徐幻化而出,却正是那只已许久不见的通幽冷焰蝶。
叶青杨默运玄功,双掌之上同时幽光闪动,不片刻,掌中的通幽冷焰蝶与法天象地符均被双掌幽光吞没不见,不无吃力地蹙起双眉,叶青杨竭尽全力地将双掌徐徐合拢在一处。双掌幽光就这么缓缓靠近,最终相触,而在相互触及的那一瞬间,幽光骤然暗了一暗,下一刻,却从那团幽光内飞出了一只色泽浅黄的蝴蝶。那蝴蝶扑了扑翅膀,下一刻,蝶身黄色已然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近乎透明的蝴蝶。
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只蝴蝶,玄赤失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