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大太太这般高兴。
大老爷这么多年一直以严父自居,如今亲自让人为温昭阳准备晚膳,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肯定与嘉奖。
若是平时,温瑾言怎么也要凑趣的,可今日她的确是乏累,又许诺晚上去看温昭明,这还是她重生以后与兄长的初次接触,不想失信于人。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我去看看二哥吧?”与其偷偷摸摸的,不如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大太太作为嫡母,对于嫡女与庶子的来往不可能毫不介怀,温瑾言只能让她的不悦降到最低。
好在大太太正在兴头上,闻言不仅没有介意,反而兴致勃勃的说道:“你二哥受了委屈,正该去看看。”想了想,吩咐林妈妈:“我库里有两支五十年的人参,还有一包燕窝,你给四小姐带过去。”
“大哥忙于奔走,劳心劳力,也该慰劳一番,您把人参留给大哥吧。”温瑾言怎敢心安理得的接受大太太的赏赐,忙打趣道:“有这包燕窝就足够了,这要是传出去,也是兄友弟恭的一段佳话。”
大太太却很坚持:“这二十板子下去,没有几个月是不会好的。人参燥热,不宜现在吃,等过一个月,你让他身边的丫鬟放在鸡汤里,于身体也是有益的。”
温昭明作为庶子,虽说大老爷一碗水端平,可底下人惯会察言观色,又怎会当真给温昭明嫡子的待遇,留给他的,都是温昭阳挑剩的。五十年的老人参这样的好东西,温昭明还当真没有。
既然大太太给的诚,温瑾言也不端着,忙屈膝行礼,“那我就替二哥谢谢母亲和大哥了。”
大太太满脸愉悦,微微颔首,甚至亲手替她扶了扶头上的茶花,“等明日你来和我说说。”言下之意是今晚就不必再过来了。
“是!”温瑾言恭谨的应下,低着头,快步出了正房。
温昭明已经十七岁,早已在外院另辟居所,时候不早,内外院之间的那道角门已经落了锁。
可守门的婆子一听说四小姐是奉了大太太的命去探望二爷,二话不说就开锁迎了出去,“小姐,这路上石子多,不平,您当心些。”
几个小丫鬟在前头打着灯笼,又有墨荷搀扶着,温瑾言倒也不怕跌一跤,温声道:“此处风大,你且先回去候着,我即刻就回。”念着婆子大半夜不得安睡,示意墨荷打赏了她一两银子。
那婆子今日轮值,本是苦差事,如今得了赏,千恩万谢的,恨不能跪在地上磕头。
墨荷一把扶住她,笑道:“我们小姐马上就回来了,你只管安心守着就行,不耽误你们歇息。”
“不耽误不耽误。”婆子满脸是笑,又在后面跟了一程,待到温瑾言一行人拐过弯上了回廊,才折返回去。
温昭明穿着雪白的中衣,趴在炕上,盖着袷纱被,昏昏沉沉,几欲睡去。听闻温瑾言到来,大吃一惊,仰着脖子问:“出什么事了?”
看来,他这边还没有得知消息。
温瑾言暗暗叹了口气,大致将情形说了说,“赵家已经认了,不过是想藉机讹些银子罢了,明日就会道歉,你也算分明了。”
温昭明却不似想象的那般喜悦,笑了笑,那笑容到底有些苦涩。
温瑾言叹气,“二哥,你也要想想,为什么赵家人找上门来,为何他们一说,父亲就信了呢?”
温昭明浑身一震,脸色发白,死死抿着嘴,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是大哥,又会如何?”仿佛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温瑾言嗤笑了一声,“二哥,我知道你此刻一定在懊悔,你为何是庶子。”既然是亲兄妹,温瑾言也不打算口下留情,与其温吞吞的劝说,不如下一副狠药。
“可是,即便今日你和大哥身份互换,这顿板子,你一样逃不了。”温瑾言深深看着他,“二哥,你自问,如果今日你是大太太所出,除了这个身份,你可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温昭明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到最后,还是沉默的垂下了头。
“二哥,我的话,你若听得入耳,便该好好想想,为什么是你,不是旁人。”温瑾言说完这句,利落的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夜间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在人身上,犹自有三分凄清。
温瑾言望着远处那黑漆漆的夜空,心中郁结难解。
温昭明到底能不能领会她的深意呢?
事到如今,若是他再不知道自强,那可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了。
比起温昭阳,他不过小了三岁。那个已经是秀才,举人似乎也是囊中之物,这个却连童生也不是,在他们这样的读书人家,没有功名,最后的出路也只有依附家族而活。一个人若是事事都要看别人脸色,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况且,温昭明已经十七岁了,一般人在这个年纪都该说亲了。他一事无成,即便是大太太想为他说亲,恐怕也无法说到大户人家的姑娘。
想到这里,温瑾言唯有叹息。
也得温昭明自己想通才行,旁人光着急有什么用!
第二天天还未亮,温瑾言亲自带着丫鬟在园子里摘花,碗口般大小的栀子花躺在大荷叶式的翡翠盘子里,隔着几步远都能闻见其中的花香。
天渐渐亮了,栀子花娇嫩欲滴,令人眼前一亮。
温瑾言微微颔首,才出得门,却见迎面而来的小道上,几个丫鬟簇拥着温瑾瑜,缓缓而至。
她穿着桃红撒花比甲,大红洋绉凤尾裙,石青刻丝披风,粉光脂艳,与温瑾言的素雅截然不同。
“这是奉给母亲的吧?”温瑾瑜随手拈起一朵栀子花,微微一笑,目光自她脸上掠过,“四妹妹如今也大不同了。”
“长大了嘛。”温瑾言莞尔一笑,“三姐姐可喜欢这花?”
温瑾瑜忽然别有深意的瞥了她一眼,“母亲素来喜欢栀子,见了这花定然高兴。”她放下了花枝,抿着嘴笑了笑,“看来妹妹病了一场以后,倒真是大彻大悟了。”
这是温瑾瑜第二次提到她生病的事情了。
温瑾言暗自生疑。(未完待续)